台下陡然安静，不可思议的小眼神纷纷落在璃雪身上。

月光又被乌云隐了去，一阵清风吹过，拂动整齐排列的大红灯笼。

气氛有些诡异。

璃雪扫了一眼人群，莫名生出一阵寒意。

这场景，怎么看都像自己劣迹斑斑的过往被突然揭露，怯怯地接受众人指责。

“唐老爷怕是听错了吧！”

在这诡异的气氛里，一个更为诡异的声音响起。

众人不约而同地扭过头，看到的是昏黄烛光下摇曳着的一张干净清秀的脸。

不错，说话的正是李书生。

在成为焦点之后，他扶着靠椅站起来，拂了拂衣袖，坦然绕开椅子走出来，站在一个较为显眼的位置，抬头看唐黎。

璃雪一惊，这小书生倒有几分理智与胆识，不错不错，是个可用的人才。

夜暮云这会儿也不着急，就静待着唐黎的表演。

唐黎倒是有几分吃惊，不过转念一想，因为他女子璃月才得以上台的，如今他为她出头也不奇怪。

只不过，两人是何关系，能让他冒着被众人唾弃的风险与自己作对。

李书生：说了你也不信，小生只是仰慕璃月姑娘而已。

唐黎倾过身子对李书生和蔼可亲地一笑，那姿态，似乎在说年轻人见识短，老夫不与你一般计较，“老夫亲耳听到的，怎会有错。”老夫亲自编的，怎么会有假，假也要给它乱成真。

唐黎说完回过身子，正经严肃地对着台下百姓道，“唐某的人品大家也都是清楚的，这么久以来，唐某何时说过慌。”虽是问句，他却说得肯定。

台下观众小声议论起来，有的边说边点头。

璃雪静静看着老匹夫表演。

历史上总有那么几个假仁假义，玩弄民心，人前正人君子，人后豺狼虎豹的人。

以前溜出宫玩常常听到樾城大善人唐老爷的名字，当时还暗自赞叹一番。

如今……呵呵，不过是条披着羊皮的狼。

“唐老爷可有证据？”李书生问。

他知道唐黎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一直很好，如今的形势对自己不利，但那又如何，君子讲求证据确凿，怎可随意侮辱他人。

唐黎目光掠过他，停留在璃雪身上，阴沉沉的一笑，“真是抱歉啊，璃月姑娘，你也知道，唐某也是为大局考虑，如果你进了宫，惹的得陛下不高兴了，我们大家都得遭殃。”

璃雪：呵呵，不让我去你们才遭殃。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唐某也是为了以防万一，不知璃月姑娘可愿委屈一下，摘下面纱，还众人一个真相，若是唐某唐突了姑娘，那唐某愿意道歉，若真如消息所说的那样，还需尽早结束了灾难的好。”

璃雪：姐说不愿可以吗！瞧你这假仁假义的模样。

唐黎左一个唐某，有一个唐某，态度恭敬有礼，明明是极尽侮辱和挑衅之词，却被他说得天经地义理所应当。

李书生越发生气了，唐黎一番说辞看似委婉谦恭，实则字字如刀，若佳人面容真被毁了，被众人嗤笑指责一番后还有什么脸面和自尊活下去。

他一个念头闪过，义愤填膺地道，“唐老爷此举未免有些过分了吧。”

台下有些饱读诗书谦恭有礼的书生摇着折扇点头赞同，其他没什么爱美之心的人，则抱着看戏的心态静观事态的发展。

一边是当之不让的舞魁，一边是德高望重的唐老爷，真不知道该相信谁。

唐黎懒得看李书生，只是对璃雪道，“敢问璃月姑娘可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

想用调虎离山之计？哼哼，没想到吧，我会抓住你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软肋。

之前他就派人调查过，这位璃月每次出现都戴着面纱，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以他猜测，要不就是面容已毁，丑陋不堪，要不就是身份不便，说不定惹了什么杀身之祸，怕仇人发现。

不管出于哪一个原因，揭下面纱后，她都会有麻烦。

的确是身份不便，公主大人你也敢惹！揭开面纱后的确有麻烦，不过那是你，不是她。

璃雪好看的眉眼微扬，一双美眸倒影摇曳的烛光，橙红的薄唇薄唇轻启，“璃月没什么不便的，”

唐黎听到此句，有些惊然，还以为她会想方设法拒绝，竟答应得如此爽快，难道有诈？他有些心慌了，但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不过……”璃雪故意一顿。

“不过什么？”唐黎问道。

“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璃雪莞尔一笑，“若真相并非唐老爷所说的那样，那……”又是一顿，故意吊人胃口。

唐黎心中越发恐慌，能不能一口气把一句话说完，真是急死个人。

“唐老爷除了当众给我道歉外，还要……将唐府一半的家产用来赈灾。”樾城第一大世家，不狠狠宰宰怎么对得起她公主的身份。

璃雪连拒绝的机会都没给他。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还不得好好利用利用。

看台下一个个大眼瞪小眼，议论纷纷，她猜测唐家的财富可能比自己了解到的还要多。

哈哈，是份好买卖！

夜暮云悠闲自若坐在一旁喝茶，眉眼带笑，看上去心情好了许多。

她竟还有如此一面，看来若风说得对，他对她的了解尚且不够。

无妨，来日方长，可以慢慢了解。

众目睽睽之下，唐黎想退缩已来不及，只能拼命赌一把，说不定这丫头是在虚张声势。

他咬紧牙关，道，“唐某答应你。”

“好，大家可都听到了，唐老爷作为樾城第一大世家的家主，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输了可不能反悔。”璃雪朝台下说道，百姓是最好的父母官，是最好的证人。

唐黎再次暗示自己，一切不过是黄毛丫头虚张声势，千万不可乱了阵脚。

“听到。”李书生的声音格外的响亮。

“以唐老爷的人品绝不会耍赖的。”

“不错，我们替你作证。”

父母官们越看越起劲，纷纷附和。

“璃月在此多谢。”璃雪抱拳感谢。

烛光轻轻摇曳着，她白皙修长的手指解开脑袋后的蝴蝶结，自后向前，缓缓揭开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