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累极了,上车靠在椅背上便睡了过去。
紧接着又做了一个似曾相识的梦。
梦中她的身子变成了透明,在黑暗中漂浮着,头顶有一个用金丝缠起的仿佛蚕蛹一样的东西。
金丝从蛹上一根一根地飘散出来,扑成一张毫无规律的大网。
有一丝丝黑线顺着那飘出来的金丝缠绕过来,一点点地靠近金色大蛹,仿佛是要来侵蚀这位原生宿主。
楚辞静静地当着一个旁观者,看着黑线绕着金丝,渐渐将金丝也染上黑色。
预想中的你争我抢并没有出现。
黑线平静地平静地到了金蛹旁边,却再不越雷池一步,反而慢慢聚集起来,渐渐地形成一个黑色的蛹。
安静地漂浮在半空中。
无任何响动,若不是金丝上面散发出光芒照耀着,几乎都看不清它的全貌。
嗤,还以为能看到一场大战呢。
楚辞笑了一声,这回是真的睡过去了。
再醒来时,也不知是什么时候,高铁还疾驰着,窗外的景色飞快地往后倒着。
楚辞眯着眼睛看着窗外好一会,才慢慢地回过神来。
耳朵里灌满了各种各样的声音。
说话声、呼吸声、衣服摩擦的声音,水杯晃动的声音,再远一些,还有另一个车厢人吃泡面的声音,甚至……
花瓣掉落的声音。
楚辞惊讶地看向窗外,自然看不到什么花瓣掉落。
她不由捂了捂自己的耳朵。
肚子上有什么东西滑下去,楚辞一看,发现是一个灰色的毛毯。
身旁的人看她醒了,忙问:“你没事吧?”
那声音清晰得很,仿佛润过水似的。
楚辞愣了一下,才摇头。
那人才说:“刚刚看你睡着的时候极不舒服,我们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但是叫又叫不醒,所以就帮你要了个毯子盖上……”
又说:“没事就好……”
楚辞又愣愣地点头,那人便继续去看电视剧去了。
耳边的声音一个劲地涌进来,神奇的是竟然没有一丝杂乱,而且……
还十分有距离感……
比如现在,楚辞即使不回头,也能轻易地听到身后十几排的位置有人在咔嚓咔嚓地剪指甲。
“二十三排右边靠窗的位置……”
楚辞轻轻地念了出来,顿了顿,又补充:“指甲干硬,五十岁以上成年男子。”
仿佛要求证似的,楚辞忽然站起来。
这一站,不知是什么东西掉了下去,发出“哒”的一声轻响。
楚辞没工夫理会,直接让人让了腿,假借上厕所的名义向后走去。
经过二十二排时,楚辞向左一瞥,看到一个男人正在用纸巾收拾自己的指甲。
她表面波澜不惊,心里已翻出滔天巨浪。
楚辞自认自己的耳朵十分好使,但是如此能产生空间感、真实感的听力还是头一次体会。
虽然没看过具体的环境,可脑内却自有一副模拟图。
不仅仅限于声音,即便是那些没被听到的声音,那无声的地板,静止的行李,都在楚辞脑海中勾勒出来。
哪里摆放着什么,她虽然没用眼睛看,却神奇地竟能猜出来。
楚辞只不过就一来回的功夫,就已经发现,自己的耳朵,似乎变得很不一样了。
再回去时,靠走道坐着的人还一边看着电视一边侧腿让楚辞进去,脸上挂着笑,显然是被综艺逗得不行。
等笑够了,他才仿佛记起什么,把一个东西往楚辞面前的挡板上一放:“呐,你这个刚刚掉了,我捡起来了。”
说着又凑过来:“这是什么啊?瞧花纹还蛮精致的。”
楚辞已僵在了座位上。
她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将那木牌拿在手里,尴尬道:“家里给刻的……”
那人立刻问起来:“哪里弄的啊?我也想做一个。”
楚辞更尴尬:“找私人订的,具体我也不清楚……”
那人才满脸遗憾地扭开了头。不过眨眼他又沉浸在综艺的笑料中去了。
看那人不注意这边,楚辞才压着心里的震惊又将那牌子拿出来。
通体漆黑,花纹繁复,中间有奇特的纹路,似乎是什么字。
第一眼看到木牌时,楚辞整个人都呆住了,还以为自己的木牌又回来了。
可再多看一眼,她便立刻反应过来并不一样。
花纹、材质都一样,但中间的字不一样。
之前石鼓文她碰巧认识,也认出来了,是因为石鼓文是写通天录的第一章,可这次木牌上的字,楚辞只勉强知道这是字,却不认识是哪里的字。
瞧着倒眼熟,水波一样的纹路,不像象形字,硬要说的话,大概有点维吾尔语的意思。
眼熟……
这是什么文字来着?
楚辞认真思考了一会,突然想起来了。
印绶文,是一种极为晦涩的古文字,在华夏历史中只存在了十几年便销声匿迹了。
这种文字在通天录中大概靠后才会出现,当初乔峰让她找九种文字的相关资料,她费劲心思也只找到三种,第一个是开篇的石鼓文,最难,但因是开篇就有,反而最早着手找,楚辞也跟着学习了一些字形。
另外两种文字,分别是印绶文和兽露文。
楚辞当时只不过是将参考资料全堆到乔峰的房间去,也没仔细研究,许多字并不认识。
接着江湖中便流传出通天录在逍遥阁的消息。
她一路跟乔峰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可没想到还是被逼到了无常崖顶。
原以为已被尘封在深处的记忆因为两个陌生而熟悉的字,又一点点攀回脑海。
楚辞对乔峰没有什么感情。
这很矛盾,她当初拼死护着乔峰,对乔峰的话言听计从,不论吩咐什么,她都能立刻着手去做
可问起她喜不喜欢乔峰,楚辞却说不出口,心里面没有一点答案。
她五岁认识乔峰,之后的十九年一直跟在他身边,可这长长的光阴,也换不来她一句喜爱
怎么偏就是老徐?
那个没什么本事的男人,活了这么长的年头,还只能混着在工地里干活,买不起一栋房,连厨艺都是最近慢慢学的
对了,新房……
楚辞又记起来,新买的房间,该是要装修好了,老徐竟然一次都没有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