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按常理来说应该是不会发生的。

一来，我是商王亲女，苏式不过一介嫔妃，以她的权限，若不受我准许，根本不够资格进入我的宫殿。

二来，我这里是长乐宫，是权限和安保级别仅次于帝王龙德殿的长乐宫，苏式及她手下不过几个宦官宫娥，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强行闯进来？

但这件事还是发生了。

《论九尾狐对凡人的阶级、权限、武力的降维打击》

我闭上眼，在一片黑暗中看着一只翘着九根白尾巴的小狐狸在虚化的长乐宫建筑构架中轻盈地穿梭。

而虚化后的长乐宫地基，两个法阵熠熠生辉。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魔气四溢，仙气纵横，相杀相爱，相兼相容。

我看了半响，那小狐狸跑来跑去依然在原地晃悠，恍若妖精进了鬼打墙。

《论十二金仙候选人和魔教教主的法阵知识与运用对九尾狐狸精的降维打击》

真是道节节相扣，依次传递的食物链。

我睁开眼，看着不明觉厉的姜萦，耸了耸肩，又掩唇打了一个哈欠

——是午睡的时间了。

手上的玉韘震得有些厉害，我随手摘下来抛到了一边。

“你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吧，不用跟我禀报，我要睡觉了，”我眨眨眼，困乏道。

“哦，对了，”我突然想起来，又添了一句，“你要是是在不想见到苏式，记得绕着建始殿走。”

那里净堆着些能发光的东西，听说狐狸都喜欢闪亮亮的，相信被困在的小妖精心情也会愉悦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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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不想姜萦仍在，她手持一把凉扇，轻柔细致地扇着，缓慢地将千年玄冰的寒气一点一点地微微扇到我身旁来，难怪我晒着午后的日光入睡，醒来也没有分毫灼热感。

姜萦做了宫妃待我一如从前，分毫未变。

我心中没有动容是假的。

若是没有姜萦，

殿中堆得跟小山一般高的奏折公文势必要我自己来写；

长乐宫二层的温室花房的修缮必要我自己全程监督；

库房财政的管理势必要我自己插手来做；

入睡那温度口感恰到好处的羊奶也势必大打折扣，连环绕宫中的溪水恐怕都要因为纣王的乱作妖而干涸。

姜萦一边日理千机地忙着上位，一边还要辛辛苦苦管我衣食住行，简直让人直呼“有了姜萦，夫复何求”。

一想到以后我自己远行，若是没法碰上个“姜萦二号”，眼下长年青黑，累得快要猝死的可能就会变成我。

如此衡量下来，我无数次地觉得把姜萦留在宫中实在是大材小用。

我软软地撑起身靠在软垫上，微笑着开口要感叹几句时，姜萦的目光所至和其中饱含的深意让还有点儿迷糊的我瞬间清醒。

简直像极了我寒假回家时，在客厅陪我妈看电视却接到师哥电话后，我妈的那种意味深长的眼神儿。

这回我依然是感到一阵震动，可惜并不是因为我手机调到了震动模式，是因为玉韘压根儿没消停下来。

更直接的说法是，被困在堆满了会发光的珍奇的建始殿里的苏妲己心情并不是很明朗。

“你……”我扭头避开姜萦灼灼的目光，随便扫视一圈想找个话题绕开这种诡异的神似感，却看到了不应该站在这里的人。

我就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立马抓住，脱口而出地诧异道：“你不是站在门口负责通报么？杵在这里做什么？”

我这里一群小姑娘侍候着，一个宦官站在其中着实突兀。

宦官苦着脸，轻声道：“您这广阳殿是离正殿最远的了，奴婢们这一级一级传报过来，摸不清您的意思，也不敢往下传呐。”

我看向姜萦：“我睡了多久？”

姜萦低下头，公事公办地回答我：“差不多半个时辰。”

听闻如此，我不由得坐正了身子，正色道：“你带人去建始殿把苏娘娘领回来，别叫别人传言我怠慢新来的后宫娘娘。”

宦官满脸疑惑，老老实实地领命下了楼。

我揉了把脸，叫身边的宫娥接过姜萦手里的活计，一群大活人站在那里，让一个后妃伺候像什么话。

姜萦递出凉扇，吩咐宫娥扇得大些，站起身来同我道“先行告退”。

我点点头，也不留她，又重复了一遍让她绕着建始殿来广阳殿的路走。

现在还不到后宫妃子相互厮杀的戏码。

我不想掺和儿，也不愿看，更不乐意我晒太阳的地儿成了唇枪舌剑的第一战场。

只是我们家姜萦是听话又温顺的，但妲己可不是，甚至被领上来的时候还有些小情绪。

具体表现在她看到我的时候不但低头行礼，还怔怔地盯着我，不仅瞪大了漂亮的狐狸眼，瞳孔都有些放大。

我被盯得浑身不舒服。

好在身边刚刚提拔上来的宫娥大喝了一声“见殿下还不快行礼”，妲己才收回她的目光，婀娜多姿地行了个礼，非常自来熟地跪坐在姜萦刚刚的位置，笑意盈盈地继续与我对视。

我不得不被她身上的熏香熏得往后退了一点。

只见妲己用手帕掩着樱桃小嘴，娇笑道：“妲己自以为容貌无双，如今见了公主才知道何为‘自惭形愧’。”

我笑了笑，一点儿也不好奇为什么这个时候我的宫娥们没一个拦住她的，真诚道：“没死之前才意识到，你也算好运。”

妲己：“……”

妲己越挫越勇，继续道：“妲己本好奇，为何陛下见了妲己却没有寻常男人的反应，这才明白，有公主在眼前，陛下看任何美人恐怕都是红颜枯骨。”

这句话很成功。

我呛了一下，哭笑不得。

比起原文中纣王双眼直愣，马不停蹄地把苏妲己带回寝宫夜夜笙歌，如今纣王无论临场表现还是事后反应堪称平淡。

若是让妲己知道纣王还动过把她送到我宫里当下人的心思，恐怕会更加挫败。

毕竟当初纣王的目的本就不是原著中垂涎妲己的美色，只是单纯同意我把苏妲己给姜萦当盾牌的工具人。

——把自家闺女跟闺女的未来小妈做面颜比对，我爹还混不到这种地步。

其中缘由妲己自然是无从知晓，我深藏功与名，只好无言以对，静静地看妲己准备如何和我掰扯。

我一沉默，妲己的狭长眼尾便上扬，从从容容地站起身，以主人家的姿态抬头低头，左右环顾，来回走动，同时关心询问了我几个关于生活的小喜好。

“这……这房顶怎么是透明的？！”妲己颤抖地指着温室的屋顶。

“因为我想晒太阳。”我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这溪水是如何上来的？！”

“因为我喜欢在大自然的环境下晒太阳，而花草需要浇灌。”

“这花冬天才会盛开，如今明明是盛夏……”

“因为我想看。”

“……”

我如此有诚意地与她用心沟通，却不知苏娘娘的表情为何愈发扭曲，但身为我未来小妈，她很快调整了表情，一脸温存地走到我床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随后一声清脆的皮肉相撞的声音在室内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