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谷口外的土坪,不过百丈,战马一加速,奔到谷口也不过瞬息间的事。
骑士的长戟并不需要劈刺,只夹于右肋和右手肘之间,右手虚握即可,凭借战马的速度和巨大的惯性,已足以刺穿任何敢于阻挡的障碍。
李绩的双脚,此时已踏地陷入三寸,从现在起,他不再需要移动能力,唯一要做的,便是牢牢站定这里,一步不退!
骑队奔腾而来,挟毁天灭地之势。
正面的骑兵离他已不过丈五,如果算上戟枪,枪尖离他的胸膛已经不足四尺。
深吸一口气,李绩下垂的长剑如毒龙般上撩而起,三尺长剑上暴出一道短促的三尺剑芒,在戟枪划过胸膛的同时,战马自肚腹,到马头,连带着马上根本无法做出闪避的骑士,都被剖成两半,
顶着血雾,残肢,戟枪,铠甲巨大的冲击力,李绩上扬的长剑萃然下劈,长剑再次暴出三尺剑芒,与他平行身位的右侧骑士遭到了和他同伴相反的死亡次序,先骑士,然后马背,马腹,被断成两截,同时左右两侧的戟枪,也着着实实的刺在李绩身上,铿锵声中划出一道道金铁交鸣的火花,
更不停留,顺势继续右侧拧身的同时,长剑反挥,剑尖上五尺剑芒一闪而逝,从身后追上已奔出一个身位的第三名骑兵,剑芒从脑后入,后背出,顺便把马臀也削成两片,
漫天的血雾,横飞的残肢,骑士的惨叫,战马的悲嘶,交织成一副人间地狱,修罗杀场。
紧接着,下一个小队,又三名骑兵……上撩,下劈,反身斜斩……
骑兵,就像奔驰的靶子一样,在谷口前折戟沉沙,小小的蝴蝶谷却仿佛地狱的大门,走过去,就再也回不来。
伴随着骑兵死亡人数的飞快上升,李绩的法力也以一个神识可见的速度飞快的下降着,没办法,每一次劈击都要出尽全力,要保证一击之下劈开铠甲,劈开骑士,劈开马身,还要全力运功硬抗骑士的戟枪。
李绩不能左右移动,因为这样做会在骑兵持续不断的冲锋中失去站位,他就只能钉在中央,保证三个骑兵一个也不漏。
他也不能放飞剑,扶郡离两座元磁神山不远,元磁射线的消灵作用极大,飞剑一离泥丸宫,就处于迅速崩溃的状态,远不及十丈,威力不足正常百一,又如何能保证一击必杀?
就只有手中长剑,才是最经济,最犀利的武器,没有其他选择。
转眼间百息过去,三百名骑兵折损了一半,而剩下的,攻势也逐渐放缓。
放缓的原因,一方面是巨大的死亡心理压力,他们面对的,仿佛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怪兽,另一方面,百余骑人尸马尸堆砌在小小的谷口范围,必然的极大影响了需要空间地形的骑兵冲击。
能看出这一点的可不仅近是李绩,远处的武人群体再也压抑不住,发出巨大的欢呼声,他们简单的认为,在这一场武人与官军的对抗中,武人占到了上风。
铁甲大戟重骑重新整队时,武人们更是鼓躁起来,
”不要脸,堂堂双峰铁骑,便这样数百人攻击一人么?海德你真丢尽了你祖宗的脸面!“这是嘴臭一派。
”军队以众欺寡,杀我武人,老子不服,不服啊!“,这是煽风点火派。
”大哥,抄家伙帮手吧,这口鸟气老子实在是忍不了啦!“,这是冲动派。
”对极,对极,大家伙一起干他娘的,最好宰了海德那厮,换咱们英雄会李大哥也做回皇帝!“,这是野心家。
”来来来,使长兵器的都到前面来,使暗器的在后面准备好家伙,有会使弓箭的么?“,这是实干派。
眼看手底下乱成一团,李苦舟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冷静,豆大的汗珠子从额头滑落,这些王八蛋,这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啊,偏他还不好多说什么。
武夫们吵归吵,终归也没有人迈出这谋逆的一步,没有人领头,雷声大雨点小。
但不远处的海德帝听到这些胡言乱语,再见到自家精骑死伤惨重,杀羽而归,不由得勃然大怒,大吼道:
”取鼓来,朕要亲自操鼓督进!“
很快的,手下拉过一只蒙皮大鼓,海德帝亲自上手,隆隆的鼓声响起,剩下的百五十骑鼓起余勇,开始了再一次的冲锋。
李绩的法力已不足五成,也许能应付下这一波的攻击,但如果再有下一次,他必无幸免。
但此时的他却异常的平静,那是杀戮达到极致后的沉淀,是对人对已生命的漠视。
看着冲过来的铁骑,看着远处一身华服,奋力擂鼓的海德帝,他残忍的一笑。
这是个什么样的君王?在面对自己的子民,面对上百个手无寸铁,稚嫩无依的孩子,都毫不犹豫的命令军队冲锋,毫不掩饰对灵泉的贪婪,对美好生命的无视,甚至连句场面话都懒的说。
这一刻,他终于有了一丝在玲珑塔中刚出狴像时的感觉,那是杀意!
杀意,并不需要竭斯底里,咬牙切齿,也并不需要血泪霜天,汹涌澎湃,
杀意,其实很安静,仿佛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凝视!
血腥再次爆发,这一次冲锋的骑士们,没有方才的那般严谨,却更加的狂燥,他们无视地面散落一地的残尸断肢,或急冲,或高跃,或掩杀,形势更加的危急,李绩不得不更多加大法力的输出,为了斩下骑兵和他们的战马,有时剑芒都不得不伸出六,七尺之长,这无疑更加速了法力的消耗。
战斗在继续,骑士门在鼓声下一个个的慷慨赴死。
而李绩的身后,蝴蝶谷内,孩子们手拉手,肩并肩,高声唱,
”青青兮草,风何摧之?飘零辗转,渡日如年。
青青兮草,病何养之?天不假道,赐我灵泉。
青青兮草,生何弃之?昭龄冲耳,失我家园。
青青兮草,揉而衣之,取桑及叶,供我躯暖。
青青兮草,谁为护之?填草成灰,铸我长剑。“
百人的合唱飘出很远,清越的童音连金鼓之声也无法完全压制。
车舆上,七妹幽然道:”那个道人,如此杀戮似乎也另有其因?“
几个姐姐一脸讶然的看向她,排行七妹的女子却毫不示弱,”你们看,那些残疾孩童,都是女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