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小年，被摧残半月多的叶季终于不在爬着下山，尽管是艰难挪下来的，那也是一大进步。

吃过早饭，高升的粮车就到了，这次送来了五千斤小麦，二千多斤黄豆，又给了叶季八百块钱，拉走了木坊的五十辆牛车与编坊的一千个筐。

整个下午叶家都热闹异常，灶台中的火从中午开始就一直没熄，大笼大笼的白面馒头倒进箩筐里，大块大块的豆腐被切成片炸的焦黄。

日头还没落山，叶家院里的长桌上便摆满了盆子。猪肉炖粉条、豆腐菜、红烧草鱼、麻辣野兔、清炖野鸡、油焖豆腐片……香气袅袅，馋的人口水横流。

院门口摆着一张小桌，叶秋跟杨柳正在给叶家帮工的人发工钱。每人从杨柳那儿领了工钱后还会从叶秋那儿领一张纸条。

作坊的人纸条上面写着白面三十斤，其它帮工的纸条上写的则是白面十五斤，拿到纸条的人个个面露喜色，这个时候白面可是拿钱都不一定能买到的。

叶季看人都进院了，便走到中间，“靠大家齐心协力，今天咱们才有一口饱饭，为了感谢大家的帮助，从明天起杨伯会在村上的磨房磨小麦，凡是拿到纸条的都可以去找杨伯领取白面。”

“好！阿季丈义！”院子里掌声四起，全都争着向叶季道谢。

美味的饭食让人们陶醉其中，几十个人聚在一起，干冷的天气也挡不住人们火热的心。

夜暮降临，叶季在送走了吃饭的人后，带着家人开始给灶爷、灶奶奶上香。

本来叶家人只有叶秋与叶季，最多再算上叶家没过门的媳妇儿杨柳，但是在上香时杨树兄妹与三妮儿、叶青都要跟着，于是上香就变成了七人。

“一个头磕到地上，老灶爷就会把你们的户口安在叶家，以后想不当叶家人都不行了。”叶季站起来开起玩笑，爱热闹是孩子的天性。

三妮性格活泼，“我们本就是叶家人，以后我就叫叶三妮，一辈子待在叶家。”

“好了！都别闹了，收拾一下开始晚课。”叶秋止住了众人胡说八道，叶家的习惯一般不会改变。

过了小年学校开始放假，叶季跟汪洋约好了一起进城。家中有杨老实看着，出去个一两天也不会有啥事儿。

临行前叶秋要带上叶青，杨柳想带上杨枝，最后叶季一咬牙，干脆全部带上，反正驴车也坐的下。

二十五早上动身，谁知驴车到了村口，在那等着的不只是汪洋自己，跟汪洋在一起的还多了个赵燕。

入冬这段时间，赵燕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很少来叶家。没人找着给叶季斗嘴，反而落的清静，要不是今天又见着，他几乎已经忘了赵燕这个人。

叶秋跟赵燕的关系最好，见到赵燕忙唤她上驴车，“你爸妈没在县城，你回去干吗？”

赵燕今天看起来心事重重，连说话都显的无精打采，“我爷爷身体不好，捎信说让我春节放假回去照顾他。”

叶季鞭子一甩，驴车向前跑起来，汪洋骑车在后跟着。九山镇离城近七十里，要是不抓紧时间赶路，恐怕要走到午后。

车过了九山镇，路上的行人便多了起来，时常还能在路上见到运货的拖拉机。几乎没出过门的孩子们都觉得好奇，一路上又笑又闹，本来枯燥无味的行程变得有趣不少。

杨树的眼睛盯着路上跑过的拖拉机，直到看不见影子，“拖拉机能装好多货，跑的还快，咱家啥时候也能买一辆就好了。”

赶车的叶季也有点眼热，扭头问车后边的汪洋，“汪老师，一辆拖拉机得多少钱？”

“大概四五千吧！不是说让你以后叫哥吗？怎么还一口一个汪老师。”

汪洋人很好，还是杨树的师父，平时没少帮叶家的忙。也不知为何，第一次见面叶季就不咋喜欢他，可他偏偏就喜欢热脸贴叶季的冷屁股，你说怪不怪。

四五千块是多少钱？尽管叶季也是见过大钱的，还是被这个天文数字噎的直吸凉气，“四五千！都能买二十头牛了，一般人家谁能买的起。”

汪洋一条腿踩在驴车上，让自行车跟着驴车跑，“不说买车钱，主要是烧油，现在国家物资紧缺，既便你有钱买拖拉机，也没地方买柴油呀！”

刚燃起希望之火就被师父无情的浇灭了，杨树一脸的无奈，“那刚才过去的两辆呢，人家是从那儿弄的柴油？”

见自己的宝贝徒弟不死心，汪洋呵呵笑了，“那是县砖瓦厂的，是县政府专办企业，县长特批的。”

得！县长特批，老百姓想都别想了。杨树有点沮丧，但是对拖拉机的渴望仍然没有放下，“咱家肯定能开上拖拉机，这天底下就没有我哥办不成的事儿，是吧！哥！”

哦！叶季不知道说啥好了，扭头翻了一眼杨树，鞭子重重的抽在驴屁股上。你以为你哥是孙猴子呀！县长那么大的官儿，咱连见都没见过，还找人家批条子，吹牛皮不显事儿大。

见叶季将不满撒到驴身上，杨柳噗嗤笑出声来，“现在还早，等咱攒够了钱再想办法不迟，真不行咱去找徐姨。”

“车到山前自有路，路到桥头自然直。只要把咱的日子过好，事情慢慢做，总有办成的一天。”叶秋不知道小树为啥那么喜欢拖拉机，但是她知道要在适当的时候给于鼓励。

“对！只要努力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伟人曾说过，人定胜天吗！”汪洋跟着起哄，小孩子有理想是好的。

切！车上的人全都撇嘴，连肚子都填不饱还胜天，同样一句话从汪老师嘴里说出来咋觉得恁不靠谱呢。

一时间车上安静下来，驴车拐过一座山头，驶上通往县城的大路，路上的行人更多了，大部分都是像叶季一样，拉着一车人进城的。

嘀嘀！

一辆吉普车飞驰而过，杨树眼里又冒出了星星，“哥，你快看！那车好漂亮、跑的好快，啥时候能坐一次该多好！”

“就你还想坐小车，我看你回家骑羊还差不多！”三妮子早就想怼杨树了，一路上尽提些让阿季为难的事儿。

小杨枝也早就对哥哥不满了，“他老说羊就是他老婆，整天伺候着，他才不舍得骑呢！”

哈哈！

汪洋听了笑的差点将自行车骑路沟里，这帮小屁孩简直太可爱了，跟他们在一起真是开心。

七双眼睛刷一下看过来，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汪洋，羊不能骑、你不知道吗？

哦！咳！咳！

汪洋笑声卡在喉咙里，一口气没上来憋的满脸通红，那样子要多逗人有多逗人，惹的驴车上笑声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