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业农为本,出了食堂、花白头发的首长提出先去地里看看,叶季就让人套了辆驴车,四个村的田地,靠两只脚那不得将腿跑折了。
前两天刚下过一场春雨,地里的麦苗绿油油的焕发着旺盛的活力,走在麦田总是让人感觉精神充沛。
张庄与牛村入社的晚,地里没有上足够的粪,所以麦苗稀而黄。叶季指着荒坡上忙碌的人群道:“两个村子的养猪场、养鸭场与养鸡场快建好了,到时候地里肥足了,庄稼自然就能长的肥。”
首长看着干活的人群问叶季,“按你说的,搞养殖场比散户养殖利润更高,那以前人们咋不集中养殖呢?”
果然是领导,一开口就问到了点子上。两人坐到地边的沟沿上,叶季掏出一把炒豆分首长一半,“利润多少不在于集中还是分散,而在于养殖方法。
以前养猪喂鸡鸭一般都是直接用粗粮,成本高营养还单一。比如说,养一头猪卖一百五十块,有可能它吃的粗粮就值一百二三,再加上疫病影响,弄不好可能会血本无归。
现在社里养猪,用的是一半粗粮掺秸秆粉碎的饲料,成本节约三成以上,还有专门请的兽医预防疫病,按现在的市场行情,三五年内绝对稳赚不赔。”
进了盘龙村的田里,果然像叶季说的那样,麦苗稠密肥实,明显比张牛两村的强出一大截,产量至少得高出一倍不止。
“叶社长,你们村的水利设施很完备,拦沟蓄水又养鸭,一看就是你们的村干部领导有方呀!”
结果黄秘书的话被几个提着拦子挖野菜的光屁股小孩听到了,其中一个立即反驳道:“提出拦沟养鸭的是阿季哥,要不是他去年我们村也得饿肚子。”
五六岁的小孩子不会说荒,首长看叶季的眼神更多了一点玩味,“看来叶社长的魅力可真不小,上至七旬老人,下至没入学的孩童,全都对你称赞有佳,让人不服都不行呀!
不过有件事我不太明白,建养殖场需要的资金不少,原本一穷二白的村子砸锅实铁恐怕也不够吧!”
叶季最不愿提及的就是这一块儿,万一碰到的是老顽固,给叶家弄个走资派的帽子戴上,那可是够叶家喝一壶的。
这老头的眼光贼毒,叶季觉得有些东西怕是瞒不住,干脆心一横、来个竹筒倒豆子。
“合作社内的各行业都是独立核算,叶家出三分之一资金与技术管理,占三分之一的份子,其它三分之二为村子公有,集资采用平均分摊到户。
若是个别户实在拿不出份子,经查实后由叶家先垫付,等收益了还上本金即可。”
此时他们已经到了砖厂大门外,首长停下脚步,眼睛盯着叶季,“这么说你叶家是最大的收益者了,按以前的政策,你就是个资本家,你现在做的就叫资本剥削。”
果真如此,叶季翻翻眼皮没接老头的话,“前面是盘龙村砖厂,里面也有叶家的三成份子,等咱看完了砖厂,我就给砖厂的人说,叶家退股,连本金都不要行吗?”
黄秘书抢先道:“就该这样,资本家是人民的公敌,剥削劳动人民是可耻的,少年人争取进步是应该的。”
叶季又翻翻眼皮,没理这个二货。
花发首长却瞪了黄秘书一眼,对他更加不满意,“小黄,把事情看清了再发言,若是按你这个弄法,盘龙合作社弄不好立刻就会分崩离析。
咱们是下来做调研的,不要胡乱指手画脚,地方的事情有地方政府处理,还轮不上咱们操心。”
话说的有点重,黄秘书听的脸都吓白了。叶季心中暗暗的松了口气,今天费这么大劲就是想弄清这些人的态度,现在终于有了点眉目。
花发首长在官场上滚了一辈子,岂能看不出叶季的想法。本想趁机敲打一下这个狡猾的小子,结果被黄秘书给搅和了。
砖厂经过一年多的发展,各个生产环节早已形成严格的作业制度,从切土胚到红砖出窑,整个流程早已形成了一条流水线。
几人进了砖厂,不管是工人还是领班,都争着跟叶季打招呼。花发首长拿起一块红砖在手里掂了掂,“质量不错,没想到你们这么偏避的地方还能有这么大规模的砖厂,真是不简单呀!”
叶季抽抽嘴角,轻描淡写的道:“平均曰产十万块红砖,再多的话咱们社里的拖拉机队运不出去,换不成钱的东西生产出来也没用。
十万块砖才四百块钱,整个村子七十户,每户也就分三五块钱而已。”
每天三五块钱、还而已!花发首长听的直觉牙疼。这小子要是自己家的非揍他不可,老子一个高官干部一月也才几十块工资,是不是也得在后面加个‘而已’呀!
首长脸色涨红,挑刺道:“除了你家的三分之一,村里人分不了那么多吧?”
“哦!有一点忘说了。
村里的拖拉机队还有三厘运费,每块儿砖的收入应该是七百块,再给村里除几十块公益金,还要余下一些设备维修费,应该差不多。”
小半天接触下来,首长发现这娃就是一个泼猴,说白了就是欠揍,说个话都能把人气死。
出了砖厂,花发首长突然问叶季,“你家一天的收入是多少?等几个村子的养殖场都建好,恐怕得有上千块吧!”
跟在后面的黄秘书一个趔趄,心里吼道:“资本家,大资本家!吸人民血汗的蛀虫,应该打倒他!”
哪知接下来叶季说的话让他更为疯狂,甚至到了眼红的地步。
只听叶季说道:“帮助合作社内的村子只是不想看着乡亲们受苦,那些利润对叶家来说不过是附带收入而已。”
又是而已,花发首长真想踢死他,这娃说话太不靠谱。但是碍于身份,只好耐着性子继续问。
“那你家靠什么挣钱,一天能挣多少个一千块?
就你们这地方,地里能长出金子来吗?你给我挖出一个金豆看看。”
老头生气了!但是叶季仍不知收敛,嘿嘿一笑,扳着手指煞有其事的开始算账。
“鸭群、羊群、牛群、编坊、木坊、建筑队、货栈、栗子山、军犬训练基地……”
掰持了好一会儿,自己都把自己算晕了,不好意思的道:“我算不清楚,账是我媳妇儿管的,等会儿进家我给你问问。”
刚才算账时,叶季每说一个名字,花发首长对他的话就多信一分,心里越发想知道他家一天能收入多少钱。
可等来的却是一笔糊涂账,气的首长想把他掐死。算不清楚就别算,吃软饭的多了,也不在乎多你一个。
直到现在,在花发首长的心目中,叶季的表现都比中午陪他们吃饭的女孩差远了,连家里收入都不知道,说他是吃软饭的也不算过份。
天色将晚,道拐是去不成了,驴车绕过坑塘,本来叶季是准备回家的,但是花发首长却执意要去木坊,没办法,驴车只好继续向前。
但在大门口,杨树拦住了驴车,“哥,小姨来了,她说让你现在、马上、立即滚回院里去,她有事儿要跟你说。”
叶季一听,立即从车上跳下来,“小姨还说了啥,脸色咋样,发怒了没有?”
一连串的问话显露出叶季心中的胆怯,就连杨树都觉得,哥是不是干了啥对不起小姨的事儿,要不他干嘛这么心虚。
花发首长一听,心里更加了然,愿本以为这小子是甘罗,现在看来很有可能他只是个赵括呀!
干实事儿的另有其人,他不过是个只会耍嘴皮子,有点小聪明的孩子。要想了解合作社的真实情况,首先得找到合作社的真正当家人,那会是谁呢?
叶季心里发毛,哪还有空管花发首长三人,让杨树带三人去木坊,自己赶忙往院里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徐月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秘书小刘站在她身后。看到叶季匆匆回来,小刘便从屋中走出,待叶季进去后关上门,而后就寒着脸挡在门前。
屋子里只有徐月和叶季,看徐月静静的坐在那儿,叶季也不敢吭声,肚里的小心肝却突突直跳,不会是东窗事发了吧!
屋里静的让人发慌,最终还是徐月打破了僵局,“小姨过几天就要走了。”
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叶季稍稍松了口气,“去哪里,去多久?”
“回燕京,以后可能都不再回来了。”
几年的相处,说跟徐月没一点感情那是自欺欺人,不管咋说徐月都是自己的亲姨,听说她要走,叶季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徐月观察着叶季的反应,看他没有说话,继续道:“小姨今天过来只想问你一句话,你一定要想好了再回答。”
“您说!”
“你可愿意跟我一起回燕京,当然你也可以带上叶秋与杨柳她们。”
这个问题叶季早就想过,并且早就有了答案,“我的记忆在这儿,我的家也在这儿,虽然你是我亲小姨,但我还是不能跟您走。”
嘘!
徐月有点失望,但叶季的回答又在意料之中,或许他选择留下、才是最适合的。
“那你现在还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吗?有什么想问的小姨今天都可以给你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