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长安爬起来时,抬头望见那狱中墙壁上用血写的几行字。
他百无聊赖念了起来:
“望门投止思张俭,
忍死须臾待杜根。
我自横刀向天笑,
去留肝胆两昆仑。
谭嗣同绝笔……谭嗣同是谁?”
“维新党人!今儿个午时刚在菜市口砍了!”那明手里拎着个食盒走了过来,来到高长安牢门前。
那明放下食盒,将里面的饭菜从栅栏门递了过来。
高长安看了一眼饭菜,有四喜丸子、烤鸭、驴打滚、糖卷果,还有一碗炸酱面,一小竹筒酸梅汤。
自一早被抓,如今已是黄昏,高长安一顿饭还没吃,这会儿肚子早已饿的不行了。
可他担心那明往饭菜里下毒,便犹豫着拿起筷子又放了下去。
“放心吧爷们儿,这菜里没毒!”那明伸手撕下一只鸭腿在嘴里啃了起来,“这可是老子请全聚德的掌柜杨庆茂亲自下炉给你烤的,赶紧吃吧!吃得饱饱的,明儿个好上菜市口上路!”
“菜市口?”高长安不解地望着那明。
“对,上菜市口,咔嚓!”那明用手作出手起刀落的姿势。
高长安不屑一顾:“你当小爷我是吓大的?”
那明站了起来,双手冲天抱了一拳:“奉太后老佛爷懿旨,明日正午将维新党人高长安押赴菜市口,午时三刻斩立决!”
高长安惊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
夜已是二更。
这个点若放从前,高府早已熄灯了。
而今天,全府前后三进院却是灯火通明一片。
高长安的被抓牵动着高府老少主仆全家人的心。
上午,皇宫太监二总管崔富贵从高家临走时说了,他会亲自把三小子高长安从大狱里接出来送到高家。
而今,一进院花厅的西洋座钟指针已快到夜里十一点位置,崔富贵却还没有来。
崔富贵原籍直隶省驴肉火烧县,自幼家境贫寒,其父母为让儿子有个活路,便用攒了几年半的钱请人给五岁的儿子净了身,希冀有朝一日儿子能进宫混口饭吃。
怎奈时不待人,一直到十岁那年,崔富贵都没能进宫,而且他爹娘也相继去世。年幼的他便独自在京城晃荡。
十二岁那年,沿街要饭的他来到高府门前行乞,正巧遇见了时年二十岁的高澄琏。高澄琏见他可怜,便留他在家中做了仆人。后得知他已净身,为了他的前程,高澄琏便托人让他进了庆亲王府。
高澄琏对崔富贵有知遇之恩,因此,如今他虽然做了皇官里的太监二总管,却对高澄琏一如既往地心怀感激。
当,当,当……
花厅里的洋钟沉闷地敲了十一下。
在屋里踱步的高陶氏有些担忧地看向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的公公。
“爹,我怎么有些心神不宁啊?”
“放心吧,太后老佛爷很宠爱崔富贵,咱家三小子不会有事的。”
正对花厅的当院里,高长安的大哥长治、二哥长久坐在花坛上谁也不吭声,都默默地望着敞开的大门楼。
管家老薛坐在大门楼的门槛上焦急地望着前方漆黑一片的胡同。
忽然,胡同里冒出了两簇灯光。老薛搭眼一瞧,这灯光原来是两只灯笼。
老薜赶忙上前几步,看清了两个灯笼上写着的“崔”字。
老薜顿时喜上眉梢,回头冲院里喊道:“老爷、少夫人!是崔总管送小三少爷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