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你把事情想复杂了
杨正华抬头,看了看门口的招牌。
凶肆!
两个大字在牌匾上赫然的立着。
祭祀,吉凶,古之大事。
凶肆本就是一门古老的行当。
这斑驳的招牌也可以看出来这凶肆开的时间已经很久了。
时间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就好像皂角一样,可以洗去铅华,去伪存真。
老的东西就代表了传统,传统就代表了信誉。
杨正华点了点头。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有太大的变化。”
老关晒笑。
“你的变化却很大。昔日的寒山寺苦读的书生终究是去看了看东京的梦芳华,昨日的棺材铺少年却仍然在棺材铺里边混一口稀饭吃。”
杨正华讪笑。
“人生啊,就是这么无常,兜兜转转一圈,我又回来了。记得当年我还嘲笑过你这个行当,注定是十全九美,永远缺一门,没想到我自己也绝后了。所以啊,从这青阳县出去做什么嘛。”
语气有些萧索了起来。
“虽然我们认识了这么久,不过我这回可能不会给你打折。”
“你知道我来这里做什么?”
老关看了杨正华一眼,将自己的旱烟袋递了过去。
“来两口不?”
杨正华看了老关一眼,老关扬了扬自己手中的旱烟袋。
他便接过了旱烟袋,抽了两口。
很冲
杨正华咳嗽了两声。
“我不要你打折,我加钱,整个杨府当中库房有两万两白银,城外有两千亩永业田,不够的话,那些妻妾,呃,还有雪梅也可以值点钱。你不是喜欢她很久了么?我记得我和雪梅完婚的时候,你还拿着伞,在我们家的院外从天黑站到了天亮。”
婚礼之所以称婚礼,就因为在这个时候,还是黄昏时候行的礼。
很显然,两人这也是当年有故事的人。
不过自己给自己戴一顶帽子这样的操作,杨正华这波有些六啊。
本来抽着烟的老关,也不由得咳嗽了起来。
“你疯了!”
老关涨红了脸。
杨正华点了点头。
“能接么?”
老关认真的看了一眼杨正华后,点了点头。
“可以!”
杨正华也点了点头。
“需要我给他一个身份么?毕竟查案也需要一个身份的啊!”
在杨正华想来,最了解怎么杀人的自然是杀手。
在同理心之下,杀手往往会比捕快更快锁定当初犯案的凶嫌。
谁曾想,老关居然摇了摇头。
“其实啊,你还是陷入了一个误区。这或许是和你当官当的久了也有一些关系。你把事情想复杂了。”
“什么误区?!”
杨正华看向了老关。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把那个人给找出来呢?”
听到老关这话,杨正华却是一愣。
“你的意思是......?!”
老关点头。
“嗯,把当时在平乐坊里边的所有人都杀掉不就好了么?毕竟不管凶手藏匿的再好,他总不会飞吧?既然他当时就在平乐坊的人当中,那么不管是谁,全部杀掉的话,凶手也就没跑了吧?”
你这话说得,我居然无言以对!
杨正华愣住了。
“那我怎么知道谁是杀我儿的凶手?!”
是啊!
不知道是谁杀的,我丧尽家财还有什么意义?!
说好的报仇的快感呢?!
报仇最爽快的事情不就是把那人找出来之后,看着他欲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样子么?!
老关笑了起来。
递过去了一杯茶汤。
“你是想找出那人呢?还是杀掉那人呢?”
“先找出来,再杀掉!”
杨正华坚持。
毕竟结果虽然重要,过程也很重要。
老关摇头,继续抽旱烟。
“不好找,你知道平乐坊里边有多少人么?!五千个妓、娼、小厮、奴婢等各式平乐坊当中的居民,另外还有两百个人夜宿平乐坊,倘若有人首告也就算了。偏偏这平乐坊是什么地方?下九流之地!里边的稚女幼童几乎仅次于王氏牙行,未登记在册的流民更是数不胜数。有几人会首告?!”
杨正华沉默。
在大部分的情况下,什么人会毫不在乎自己得失的帮助他人?!
不是腰缠万贯的富豪,而是一无所有的弱者。
富有的人多了,就会想的太多。
但是弱者既然一无所有,那么反而会在乎自己仅剩下来的东西。
这也是为什么有的乞丐不要钱,只要饭,平乐坊里边最下等娼,在陪客人的时候,哪怕身上不着片褛,也会在腰、脚腕上别一根红线。
至少,生命当中还剩下那些可以坚持的东西。
这些坚持在别人看来很傻,但是在他们看来,却很值得守护。
在杨秩被杀之后,杨正华没有动静。
主管杨家库房的杨夫人却是让自己的管家跟县衙的衙役说了一声。
有首告者,奖五百两。
县衙在杨秩死后不到一个时辰就将这个悬赏贴到了衙门的悬赏榜上。
可是至今却没有丝毫的动静。
江平犯案,至少有两个破绽。
一个是看到了自己的小婉。
第二个则是那个下坊当中的娼女。
可是,最后两人一个都没有首告,小婉是认为当时的江平是娼女,出于对娼女的怜悯。
而那个最低等的娼女久历风尘,怎么会不知道当初江平有嫌疑?
但她却是明白。
自己哪怕是得到了五百两又如何?!
自己能守护住么?!
最后的结果要么是杨家为了省着五百两银子杀自己灭口,要么就是哪怕得到之后都会被别人夺取。
匹夫之罪,不在于穷,而在于没有足够的力量可以守护自己的东西。
确实是很难啊!
在大海里边捞针已经很难了。
这海还是浑的。
杨正华点了点头。
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你们有把握么?!”
老关点了点头,吐出了一口烟圈。
“时间还早,吃点宵夜吧,我去煨点蛇羹。”
杨正华看着起身的老关点了点头,然后躺在了躺椅上面。
对面便是平乐坊。
灯火通明,两个人正在走到了坊门门口附近。
洪秋荣和解乙。
这个时候的洪班头哪里还有一丝醉酒的模样。
来到这里之后,却是在河边要了一碗糖水。
银耳羹。
喝了一口清凉的银耳羹,暑意稍减。
洪班头摇了摇头。
“可惜了!”
解乙放下了碗。
“班头说的是那江平么?!”
洪秋荣点头。
“是啊!大丈夫,生当入明堂,居长安,守襄阳,封狼居胥,向北望。能说出这话的,那小子倘若再活一段时间,说不定真的会比我们有出息的,可惜了啊!天妒英才!咦嘘唏,呜呼哀哉!”
惋惜
同情的表情出现在了洪秋荣的脸上。
“手拿日月摘星辰,世间再无这般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