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王影答应了方玄的要求。

王影问具体何日履行承诺，方玄只是说到时候便知。

至于到底是什么时候，谁知道呢……

沈京将二鬼超度之后，王影了无牵挂，便带着镇狱鬼玺走了。

即便不走，这世俗的礼法也是容不下她的。

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只是她的身体受鬼玺影响，恐怕难以再立于阳光之下，也无法做回一个普通人。

方玄不是救世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所以他也帮不了太多。

临走前，王影乞求方玄不要告诉王掌柜关于她的事情，就说她死了，也算为这段恩怨纠葛画上一个句号。

方玄看得出来，王影已经没那么恨王掌柜了，只是父女之间的关系已经破裂，就算想见，也不知以何种面目再见了。

事后，方玄在床下挖出了一个倒扣的香炉，里面还有一个草人，上面贴着一张写了生辰八字的黄符。

草人脖颈处还插着一枚银针，沾着暗红色的血迹。

方玄让沈京将其烧了。

将王掌柜弄醒之后，方玄照着王影留下的话，跟他说了一遍。

不想这个精明世故的胖子却是嚎啕大哭起来，也不知是对亡妻的愧疚，还是对往日种种的悔恨……

很明显，虽然厌胜之法破了，但是留给王掌柜的，却会是另一种更为痛苦的折磨。

方玄可没闲工夫管王掌柜，倒是沈京看他可怜，安慰了几句。

而黄三儿这个倒霉鬼醒了之后，却是大喊“有鬼”，跑了出去，看样子多半是疯了！

方玄丝毫不可怜黄三儿，说起来这厌胜术还和他有关，再加上他心术不正，有此一劫，或许是命中注定。

处理完所有事情之后，天已经完全亮了。

客栈的伙计们早就起床了，只是没人敢到后面小树林这边来。

看到方玄和沈京出来，他们还吓了一大跳，看清是二人之后，纷纷围拢过来询问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方玄懒得解释太多，打听了一下离这里最近的城镇，就让他们去小树林那边的屋子找王掌柜。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方玄和沈京再次踏上了行程。

因为最近的城镇平阳城距离这只有百来里路，二人没有再使用纸甲马。

这种神行符箓虽然不是一次性的，但是使用次数也有限，里面的灵气消耗殆尽之后，就彻底没用了。

这是沈京仅有的两张存货，说不定以后还会用到，所以能省则省。

途中，黑魔龙王难得现身，却是问道：“小子，你把镇狱鬼玺这么好的东西还给那小女娃干嘛？”

方玄答道：“那东西鬼气森森的，和我的气质不搭。”

“再说了，里面的阴气被前辈您吸收的差不多了，就甭惦记了。”

黑魔龙王嘿嘿笑道：“话虽如此，但那也算一件鬼道至宝，你就这样给出去，不心疼？”

方玄道：“我说她与我有缘，你信吗？”

“哼，臭小子，不想说就不说，何必戏弄本王？”

“前辈不是也有秘密不愿告诉我吗？”

“我有什么秘密？”

“前辈还记得借我身体施展出的一剑飞仙吗？你们深渊魔龙，为何会人族的剑修神通？”

“本王还以为你心大，没有注意到这个，原来你小子在这藏着心眼呢！”

黑魔龙王不再追问。

“算了，每个人有各自的秘密，你我互不干涉，本王睡觉去了，没什么大事不要叫醒本王，那些阴气还需要时间慢慢消化！”

事实上，方玄心里也是十分可惜，那可是鬼道至宝，虽然残缺不全，但也是无上宝物。

可是在他想将镇狱鬼玺据为己有的时候，眼睛却是一阵刺痛。

尤其是他心里的这种想法越强烈，眼睛就会越疼痛。

所以方玄不得不装作大度的样子，将镇狱鬼玺还给了王影。

而与此同时，他很清楚地可以看到王影眉心的紫气更浓了几分。

古以紫气为贵，难道意思是王影以后会成为一位大人物？

众妙之眼很是特别，方玄到现在都没有弄清楚它具体有多少种作用。

现在能确定的有两样，一是通过它能看出人的身体状况，二是能看出哪有邪气或阴气。

至于其他功能未知。

或许这是众妙之眼的隐藏属性——能够看出以后有大作为之人？

方玄也不确定，所以最后提了一个似是而非的要求，或许以后用得着呢，反正又不要钱！

经历兰萍客栈一事之后，方玄多少有些感慨。

好在他生性乐观，与沈京畅游在这山水之间，心情逐渐转好了起来。

而沈京大多数时候沉默不言，方玄看得出他心情有些低落。

方玄虽然平时喜欢坑沈京，但是心里却是真的把他当朋友平等看待的。

方玄不想见他这般郁郁寡欢的模样，于是问道：“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沈京回过神来，犹豫了一下，说道：“小师叔，你说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怎么问起这个？”

“只是突发奇想。”

“我看你是有感而发吧！”

“就知道瞒不过小师叔。”

沈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尔后一脸认真地说道：“古书上说：‘益人是善，益己是恶’，可是，王影她娘对王掌柜可谓一生为善，最后却不得善终，让人唏嘘。”

“而王影杀了那妙龄女子，还想杀他爹和黄三儿，若论起来，她简直罪大恶极！可知道前因后果之后，我对她半点都恨不起来，还放她离开。”

“这样看来，现实与书上说的完全相悖，可那是圣人之言，我不敢妄自揣度，所以心中郁结，不得其法。”

“小师叔是经师祖点化之人，心中有大智慧，还望能够解惑！”

方玄道：“这有什么好苦恼的，尽信书不如无书，圣人之言又不一定就是对的！”

沈京争辩道：“可这终究是有其道理的！”

方玄点头道：“的确，‘益人是善，益己是恶’，此言无非是想说大公无私是善，谋求私利是恶，正所谓‘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

沈京赞道：“小师叔对圣人之言的理解果然透彻。”

方玄笑道：“话别说的太早，其实我是并不赞同的，在我看来，这些话不过是那些聪明人用来糊弄普通人的文字把戏罢了——想以此教导人们行真善，为善不求回报。”

“可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有七情六欲、爱憎恨恶，若一心行事只为他人，没有半点私欲，哪有可能？”

“诚然世上也有那般世外得道之人，却如凤毛麟角，而且失去了内心之‘欲’，与行尸走肉又有何异？”

“再极端点理解，为善不求回报，这本身就带有‘为行真善’的目的，二者自相矛盾，岂不可笑？”

沈京若有所思：“那小师叔认为何为善、何为恶？”

方玄想了想，说道：“做你认为对的事情，无愧于心，那便是善，做有违道德底线之事，心中有愧，那便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