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55、累赘(1 / 1)彦无不尽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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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梅效白极灰心的样子,“家门不幸,实在是、、、、、”

“那舱里那位?!”武仁合佯装无意,“红颜知已!没想到你老弟还有这样的风流肠子。”

“哪里,我可不是你,”梅效白亲热地奚落道,“是我的未婚妻,病了半个月一直不见好,想顺便去找万神医看看。”

“噢,这还没听说,前些日子乔心还说起你,他有个幺妹子一直想嫁给你,这难道就没机会了?!”武仁合轻笑一声,“哪家的千金。”

“兰家的!五福兰家!”梅效白暗叹一声,这事只怕不好了。

“兰家?我记得五福兰家老夫人只生了一名嫡女,难不成?!”武仁合难以置信的样子,“听说此女容貌出众,才学过人,她怎么会给人做续弦?”

梅效白的心揪了起来,兰家他并不熟悉,只知道是诗书世家,只好含糊道,“难道老弟我就不能交个桃花运,实话告诉仁兄,我与清若的确有缘,且缘分不浅,我可是千求万求的,实在不想错过这样的缘分。”

“没想到,”武仁合斜睨过来,一丝奚落一丝审视,“也对,你比我还小几岁呢,人不风流枉少年。”

“我听武二哥说他上月还去喝过你纳三姨太的喜酒!”

“我本红尘中人,你也是么?!”武仁合呵呵地取下帽子撸着光亮的头皮。

“谁又不是红尘中人呢!”梅效白感慨道。

武仁合一愣,盯了梅效白两眼,“我能不能见她一眼!虽然不成体统,但、、、、你也懂、、、、、”他也含糊道。

“行吧,”梅效白无奈道,“请。”

他举起放在一边的油灯,把武仁合带到床前。

清若满脸通红,热汗顺着脖子往下流,枕头湿了一大片。

梅效白松了口气,武仁合也是医药世家,自然懂的汗与水的区别。

清若真的烧了起来,人处于半昏迷状态,红彤彤的小脸云蒸霞蔚一般惹人心疼怜爱。

“果真是她!”武仁合点点头,“老弟是有福之人。”

“先生,我能不能看看这位女士?!”武仁合身后的瘦高男子突然说。

“什么?”梅效白诧异道。

“噢,”武仁合介绍道,“这是我的副官肖九,你让他看看也好,他可不仅仅是医药世家,他毕业于日本北海道医学院,是个真正的行家。”

梅效白暗自皱眉,却不敢有丝毫诧异,“那,多谢援手。”

肖九伸出两根手指搭在清若额头上。

兰清若纤长浓密的睫毛动了一下,嘤咛一声,却依然没有醒来的意思。

“怎么样?!”梅效白问。

肖九的手指未动,神色淡然,很久才长舒一口气,瞄了眼四周,“烧得很厉害,若不及时退烧怕不妥。”

武仁合走出后舱,“什么时候举行婚礼通知我一声,我一定到场恭贺。”

“一定一定。”梅效白拱拱手,心里却五味杂阵。“问一句不该问的,什么时候可以进庆丰,清若的病再耽搁不了了。”

“一时半刻恐怕不行!”武仁合沉吟道,“一会儿我派个军医过来,看能不能打一针,但他可不是神医,也不知是否能解得了近渴。”说完就要告辞,走上轮船搭过来的踏板,他突然回头,“老弟,你还记得你前夫人的病是怎么得的么?!”

梅效白一愣,却只浅笑一声,静静地目送武仁合上了船,庞大的船身轻巧地调个头,渐渐隐入夜幕中。

梅虎小声过来,“老爷,我打听了一下,说是省主席汪东才今晚正在庆丰城,有人趁乱刺杀。”

“刺杀?!”梅效白难以置信地回头看看舱门。

“听说革命党都是这种小年轻。”梅虎嘘声道。

梅效白冷冷地瞥他一眼,他忙捂住嘴。

汪东才和庆丰的驻防司令汤达成是表兄弟,杨主章一直不满汪东才,这是借着攻打庆丰敲山震虎呢。

难道清若和那位男子是杨主章的人?!梅效白皱起眉头,四川军阀割据,派系林立,加上革命党,没有两把刷子沾上只怕就要被碾压成粉末。

他有些恼火,自己一贯保持的不与政治沾染的中立态度恐惧到今天就要彻底丧失,有些事做了,那就是做了。

“得早点把她送走才是。”梅虎也不敢相信孱弱的清若和刺杀有关,说得有些犹豫。

“怎么送,她现在也只剩下半条命。”梅效白推开舱门,却看见那名消失的男子浑身湿淋淋得蹲在床前。

“你怎么还回来?!”他有些不快,脸色生冷。

“多谢救命之恩,我姓江,叫怀远。”男子拱手作揖,十分诚恳。

“你走吧,现在她走不了。”梅效白蹙起眉头。

“我知道。”江怀远沉吟道,“清若算过了明路了,那拜托先生照料一二。”

梅效白咬紧下颚,“我很了解武仁合,他对清若并没有完全相信,而且那个肖九是学医的,也许他已经摸出了点端倪,但是、、、、、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她只能留下。”走,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留,麻烦更是无穷尽。他看向嘴唇翕张,急促的呼吸已变得若有若无的清若,心头猛地揪了一把,“她只能留下。”他又说。

怀远点头,“先生说的是,这舱里既无女子的衣物,也无药味,突然之间他们没注意到,但事后或许就会想起来。”

“这些疑惑也不是完全说不通,”梅效白说,“至少武仁合知道我是个死板的人。”说完他自己不由地笑起来,一个死板的人却招惹上这样不死板的事!

“你为什么救我们?”怀远沉默片刻问。

“你现在才问是不是晚了,”梅效白冷着脸,叹口气,“你们出现在我的船上,除非我亲自把你们扭送到武仁合面前,否则我怎么能脱得了干系,”他摇摇头,即使他把他们送到武仁合的面前,他与此事也再脱不了干系,更与兰清若脱不了干系,想到此,他突然放松紧张的神色,莞尔道,“也算是缘分吧。”

“我现在担心武仁合会去你家和兰家打听清若的事情。”怀远抿着嘴角。

“梅府你不用担心,我家里、、、、、、正好有位生病的女人,没几个人知道她的身份。”梅效白面色黯然。

“身边服侍的人呢?”怀远不放心。

“她们也不知道,连名字也不知道。”

“太好了,”江怀远松口气,“兰家交给我吧,我一定会为清若与梅老爷的关系弄一个光明正大的说法。”

梅效白沉默着,未做表示。

“怎么?!梅老爷有什么、、、、、、“江怀远看出梅效白的迟疑。

“你想过这事你弄得越真,将来越不好收场么?!”梅效白脸上浮起一丝轻笑,“武仁合不是一般的人。

江怀远立刻明白了梅效白话里的意思。

“表哥,”清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撑着半坐起来。

“清若,”怀远忙扶住她,万分愧疚,“怎么样,都是我连累你了。”

清若齐肩的假头发也被汗水浸湿,看着脆弱不堪。她摇摇头,“表哥,你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不能给梅老爷惹麻烦,还有,我的丫头兰草可能知道些什么、、、、、、”

“我会的,你放心,我一准抹得干干净净,你要好好的,”怀远让清若躺好,“说不得这次我要避开一段时间,你也是,脱身后回兰家躲一躲,学校也别去了、、、、、、”

“老爷,”舱外梅虎轻声喊。

梅效白走过去开了条门缝。

“有条小船过来了,好像是奔咱们来的。”梅虎压低嗓门说。

梅效白往水面望去,一条不大的木船上迎风站着两个人,桅杆顶上点着一盏风灯,笔直地往他们驶来。

甲板上梅虎正架着炉子在烧热水,咕嘟咕嘟地已经开了。

梅效白拿起旁边的盆,把水都倒进盆里,端进后舱。

怀远已经不见,看清若茫然怔忡若有所失的样子,怕他这次是彻底走了。

梅效白拿出一个药丸,“武仁合的军医恐怕要到了,如果一针下去你就退烧,懂医的人自然知道你这病并非顽疾,所以这药你得吃、、、、、”

话音未落,清若抢过去就咽了下去,噎得直伸脖子。

梅效白神色莫辩,半晌,“你就这么相信我?”

“我不能让你陷入危险之中。”清若嗓子已完全沙哑,人却像回光返照一样格外精神,眼睛四周粉红,映衬得眸光仿佛闪烁着异彩,“大恩不言谢。”

肖九的身后跟着一名浑身污浊的军医。

“抱歉,都督从前线找回来的,他身边正好还有退烧针。”这次,肖九的眼神肆无忌惮在四处扫视。

“打一针吧,效果最快。”军医瓮声瓮气。

肖九主动背过身,梅效白稳住自己,还帮着掀开一角被子。

“多长时间见效?”肖九问。

“半小时至一小时。”军医说。

对于懂医的人,这是普通常识,肖九果然有了疑心。

“吃过什么药么?”肖九问。

“有,”梅效白打开床头一侧一扇隐蔽的柜门,里面摆满了药瓶,“一直在吃药,开始低烧,所以一直吃的是去风散湿的中药,可总不见好。”

“走吧,武都督命我保你们去万神医处就医,小姐风华绝代,别出什么差错才好。”肖九背着的手捏了捏。“你们收拾一下,坐我的船走,现在城里还未消停,明日都不一定能进城,且、、、、、庆丰四周已经封锁。”

两人走出后舱。

清若撑着坐起来,眼里有一丝惊惧,她的湿衣服鞋袜被怀远都收走了,除非梅效白用被子包着她走,可是,那就太突兀,凭肖九那警觉的样子,难免他不会提出别的要求。

清若只觉得五内俱焚眼冒金花,头上的汗冒得更凶。

“是我害了你。”她闭上眼睛,嚅嚅道。

梅效白却神秘地笑了一下,打开身后的柜门,取出一套女装,鹅黄底绣缠枝牡丹的大镶边右衽女袄,下面是靛蓝色八福马面裙,老?的绣花鞋上缀着一颗珠子,清若眼前一亮,绽开一个大大的笑脸,“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她喘着气穿好后跌坐在床上。大小合适,气韵相符。梅效白瞄了一眼,取下清若头上的假发,长发滚落而出,他操起床边的剪子按照假发的长度,一剪子下去,回身拿了个发箍戴在她头上。

藏起残发和剪刀,梅效白把一件灰色纺绸斗篷披在清若身上,把兜帽替她遮好。

“走吧。”他搀扶起她。

迎面的舷窗上正好映出清若的身影,松软的身子,袅娜的影子,像一副仕女图般妙不可言;衣裳上若有若无的药香和汗味混杂在一起,竟然有一丝莫名的甘甜。

看到被搀扶出来的清若,肖九一愣。虽然浑身上下被斗篷遮得严严实实,从脚上露出的蓬松裙裾,他也猜测得出,黑夜里的女子是怎样的一副柔美身姿。

船上,清若几乎被梅效白半抱在怀里。军医两次上前试温,都表示温度没有丝毫降低。

肖九没有坐下一直站在船头,“听说贺小姐是重庆师范的高才生,怎么看着倒像难见世面的闺阁女子,雅致得狠。”

“这是我的喜欢,”梅效白毫不犹豫,“我不喜欢现在女人的穿着,说起来,我也算是个老古板,跟不上潮流。好在清若不管真喜欢还是假喜欢,在我面前向来随我的喜好。”

“那梅先生可是有福气的人,现在的女人都讲究解放天性,越不尊礼教越是好的,你们的婚期订了么?!”肖九侧过身,半伏在梅效白怀里的女子一动不动。

“还没有,说起来也是一笔糊涂帐。”梅效白不敢再细说,这个肖九说得风轻云淡,却拿出的是一副刑讯逼供的招数,步步逼近,他索性直接说,“我这辈子到现在为止还没做过什么自以为糊涂的事,就是面对她,越做越糊涂,到时候听见我的笑话还请在外人面前替我周旋一二。”

“好说好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也是一大乐事。”肖九透过水面反射的波光真诚地看着梅效白,只是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那真诚里更多的是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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