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扫雪的声音隐隐绰绰，乔宛慢慢坐起身来，莲心听见她起身的声音，连忙跟着站起来迎上去，道：“白芷正好回来，姑娘就醒了。”

乔宛揉了揉眼睛：“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多久？”

“大概睡了半个时辰，现在不过才未时五刻。”白芷道，“白芷回屋里换衣裳了，一会就过来。”

乔宛还未回答，便听见门叩叩的响了起来，伴着白芷风风火火的脚步声，“莲心，姑娘醒了没？”

莲心一愣，乔宛道：“进来吧。”话音刚落，白芷就迫不及待地推门进来，还不忘随手关上，才急步走到乔宛面前。

“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莲心比白芷大了半岁，一直将白芷当自己的亲妹妹，瞧见白芷咋呼的样子就忍不住说她几句。

“改改改，明日就改。”白芷也不恼，敷衍的回了一句，又压低了声音道：“姑娘，那药果真是有问题！”

莲心一听，脸色瞬间变了，咬着嘴唇瞪大眼睛看着白芷。乔宛反倒安静坐在躺椅上，手里端着的热茶升起的袅袅雾气遮住了她的神情，长长低垂的睫毛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仿佛一点都不惊讶。

“什么问题？”

“奴婢去了好几家药铺，都说没有问题，直到德济堂的一位大夫提了一句，这药汤平日里喝着是没什么事，但万万不能和杏仁一块吃的。刚服用是没什么事，但长此以往，会气血双亏，不但补不了气，反而是在泄人的元气。”

听完白芷的话，莲心只觉得脚底仿佛缓缓升起一股凉意，夫人爱吃杏仁奶羹这府里人人尽知，隔三岔五就要来上一碗的，如果是二夫人故意寻来这补气汤送给夫人，这城府也太过于深沉了。她低头去看乔宛，面前的姑娘正将温热的茶水凑近嘴边，小小酌了一口，仿佛是感受到她的视线，歪着头扑哧一笑：“这大白天的，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莫非是见鬼了？”

莲心奇怪：“姑娘，这……”

“有个词叫及时止损。”乔宛打断她的话：“既然知道了她的黑心肝，咱们日后再也不要相信她就成了。”

这话有些奇怪，白芷摸不着头脑，“可二夫人这也太过恶毒，咱们夫人平日里从没与她争过抢过些什么，更别说现在这掌家权还在二夫人手里，看看别的旁门大户，长媳在哪有二媳妇管家的。”

乔宛轻轻叹了口气：“是啊，长媳在哪有二媳妇管家的，二婶婶可真是有心了，这么拐弯抹角不就是为了这府中的掌家大权么。”

白芷恍然大悟：“难怪她使这些手段，真是心如蛇蝎，呸，咱们夫人性子随和就能由着她这么下黑手，这不是人。”毕竟是十几岁的姑娘，白芷又是个直爽泼辣性子，立刻就气愤填膺的骂起了二房的人来：“这是不要脸，亏得平日里咱们还对他们和和气气……”

莲心是个心思缜密的性子，怕被人听到白芷越来越不知分寸的话，有心想阻止，可乔宛边喝着茶水边吃着白芷从什锦记买回来的桃花糖，仿佛听的很高兴，时不时还鼓掌喝彩。

乔宛的变化实在太大，作为贴身丫鬟的莲心感受很明显。以前的乔宛瑟缩寡言，有什么难过也都郁结在心里，从不与她们说道。可现在的神情态度，却仿佛是另一个人般。莲心心中疑惑，难道一个人大病一场后，性子也会突然改变？

不过再怎么改变，乔宛都是那个她们的从小看着长大的主子，乔宛如今的态度与往日截然不同，或许也是一件好事。正出神着，白芷已经骂的口干舌燥，乔宛从桌上递了杯茶给她：“骂累了吧，快润润嗓子。”

“恶人自有恶人磨，先让她们快活着，以后的事谁说的准呢。”乔宛看了看窗外，今日只下了一点细雪，天空倒是出奇的蓝，“莲心，白芷，你们知道燕关是什么样的吗？”

莲心和白芷都是一愣，不明白怎么突然就说到燕关了，更是奇怪乔宛这话是何意。

“奴婢从未去过，只是听闻燕关是一片漫漫黄沙，大风一起，飞沙走石。”莲心有些不确定的说：“姑娘要是好奇，等将军回来了，好好问问将军就是了。”

“对啊对啊，”白芷跟着道：“以前将军还会从燕关带些小玩意回来，奴婢从未见过呢，姑娘要是……”

说着说着，白芷和莲心一齐噤了声，以前乔宛根本瞧不上乔元承带回来的那些小摆件，京城中什么好东西没有，那些小玩意虽然新奇可并不贵重，乔宛是看都不看一眼的。只觉得那些小玩意降低了自己的身价，甚至认为乔元承根本就是不想送好东西给自己才买些入不了眼的小玩意。

“我倒是想去燕关看看。”乔宛淡淡道：“整日里都是些勾心斗角，实在是无趣。”

白芷和莲心面面相觑，只觉得自家姑娘说这话的语气怎么听都不太对劲，哪有人没事会想往边疆去的。顿了顿，莲心道：“若是觉得府里无趣，等哪日天气晴朗，咱们出去走走。”

乔宛还是征征地望着窗外的天，她不是觉得府里无趣，只是如今她根本没有办法和二房去斗。哪怕知道后来的一切，知道祸端的源头，她也怕自己阻止不了事态的发展。

如果阻止不了，那可不可以避免呢？明年十月，沈幼欢就会死于难产，一尸两命，乔宛依稀记得，那是个成了形的男胎，她的弟弟。乔宛想复仇，她恨不得手刃了魏明侦，毁灭这个内里肮脏的乔府，可是她不敢拿母亲和弟弟的命去赌。现在的她势单力薄，她说的话也未必有人信，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去报仇，而是保护好母亲。

燕关虽然比不上京城繁华，可那里有父亲，比起乔府实在是安全太多。而且那里民风淳朴，也没有京城中这些世家间的弯弯绕绕。现在的皇家表面上一派祥和，夺嫡之争还没有放到明面上来，乔家真正站队要等到五六年后。

比起直接杀了他们，先给他们希望在毁灭不是令人更畅快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笔血债总归是要还的。

“好啊，我也正想出府看看，不用过两日了，就明日吧。”乔宛收回视线：“我一会去同娘说，嗯……，就说给爹爹买礼物。”

白芷和莲心惊喜的对视一眼，乔宛平日里极少主动出府，每次出府都是同大小姐二小姐一块，总是免不了被人比较，久而久之，就越发不爱出门了。

“好好好，”白芷笑着道：“明天就把姑娘打扮的漂漂亮亮，叫那些人好好开开眼。”

乔宛心中失笑，事实上，她只是不想明日去上李夫子的课，顺带想起了一些事正好明日出府一同解决。至于出府要打扮的漂亮让别人开眼，根本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