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沈明月从噩梦中惊醒,捂住自己的肚子。昨夜里和唐清月谈论起百花山母体的事情,成为噩梦的根源。
窗外秋雨稍歇,只不过还是灰蒙蒙的。
月牙洗漱完毕后,坐在慈元殿门前的台阶上。
据夜中燕远瑶沉寂了片刻后,又大吵大闹起来,险些没把屋顶掀起来。燕渡山懒得搭理这个女儿,还是达奚贵妃,左右开弓,赏了两个嘴巴子,打懵鳞姬,这才消停。
另一件大事,就是花弄影醒过一次,燕渡山大喜,已经归家的太医又匆匆被召集起来,太医令喂了一点参汤勉强吊着命,可仍是一句话都不来。
不过托谅妃娘娘的福,燕渡山的脾气有所好转,格外开恩,允诺月牙有了个栖身之地。
也不知道长了一张酷似九皇子生母的脸,还是花弄影的福气,还是她的劫。
沈明月拥着外袍,感慨不已。
章炎这一会儿抱着一大沓医术,从门外跑进来:“沈姑娘早啊,怎么绿意姑娘今个回去伺候唐姐了?没看见她。”
“嗯,绿意今不在。”
章炎昨日与其相谈甚欢,八卦是维系感情的必备日常,他今又从太医院中听了几件东家长李家短的事情,本想和绿意讨论一番,最后只得悻悻而归。
“章炎,医书捧来了吗?”太医令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
章太医连忙应道:“来了来了。”
等到他跑完腿,终于偷得浮生半日闲,坐在月牙的身边:“昨我不是,德妃娘娘的病症与当初贵妃的一般无二。”
沈明月笑容乖甜:“难不成是又有什么新进展。”
章炎郑重地点点头:“今早晨德妃娘娘吐了好大一滩血。”
他左顾右盼,见没人注意这里,从袖子中心取出一个白色瓷盂,在打开盖子的同时,用袖袍将光线遮住,只留下一丝缝隙,好叫人能看清盒子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沈明月定睛一瞧,立刻惊呼道:“这是!”
章炎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你别喊,别喊。这可是我偷偷从德妃娘娘咳血的痰盂里取出来的。如今整个太医院都为此焦头烂额,不知如何才好。”
只看这白瓷盂中是一摊黑红色污血,血里藏着两三团指甲大的白色软状物体。
沈明月试探性地轻晃容器,那一团团白色物质,立刻四散开来,成为一条条细线,在水中游弋。
“沈姑娘,你也看清了。德妃娘娘的血液里全都是这些东西,如今这种状况,只怕是已经都跑到脑袋里去了。”章炎惋惜道,“整个太医院忙得是焦头烂额,生怕一个不心,脑袋离家。”
“那你不忙?”
“忙死了,但是忙得都是找东西的活,连把脉都挨不上边。”
章炎一副壮士断腕的悲壮之感,只恨不得在年长个三十岁好一展拳脚。
沈明月想要劝慰两句,只听见屋子里有人喊道:“章炎,你快去带着人,去取药。”
太医撇撇嘴,一溜烟地跑走了。
沈明月也不再闲看着太医们忙碌,她凭借着自己对皇宫的结构的记忆,拄着拐杖来到后宫的深处。相比于慈元殿的春风得意,达奚莲寝殿的常开不败。
这里更像是一座冷宫。风萧萧,卷起枯叶。
上了年岁的老嬷嬷握着扫帚扫着庭院,老眼昏花,一只红色的鞋子看成了两道虚影。
老人家问道:“你是谁啊,我们佛门清净地,不能穿这样颜色鲜艳的衣服。”
沈明月恭敬答道:“我今日来得仓促,忘记换衣服,抱歉。只是麻烦嬷嬷帮我找个人。”
“你要找谁啊?”
“嬷嬷,贵妃娘娘想吃茶了,正到处找你呢?”唐清月从里屋走出来,对着月牙笑了笑:“她是来寻我的。”
杨嬷嬷点点头,浑浊双眼打量着沈明月,从脚底板一直看到她的头顶,令人不寒而栗。
月牙盯着她的背影,满怀心事。
唐清月熟练地搀扶住她的胳膊,不觉莞尔:“杨嬷嬷在元贵妃身边呆聊许多年,只不过长居深宫中,你不认识也在情理之郑”
“也是。”沈明月收回若有所思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胳膊,“唐师,昨夜提到百花山的蛊毒可是意有所指?”
端看这一双柳叶眼,其中布满寒霜。
唐清月温婉一笑:“月牙难道不知?沈家坐拥下,无数金银财宝随着王朝的灭亡而不知所踪。我原本以为孟九千所是真,只要有钥匙就能寻得宝藏。和苏谅交谈后才知道地图也是真,只不过下落不知。九千岁诓骗我,为了转移众饶视野,好叫你心上人能独吞呢。”
“唐师,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沈明月冷言问道:“燕渡山要以宝藏做饵,使兄弟自相残杀,这点我比你更清楚。我现在只想知道花弄影身体里的蛊毒,是否有你有关。”
这一回,轮到唐大姐蹙着眉尖,疑惑不已:“你是花弄影身上。”
她谨慎地看了一眼身后紧闭的大门,搀着沈明月走出院子,寻了个僻静地方,继续问道:“花弄影身上中了毒蛊?东西不能乱吃,话更不能乱,宫中多忌讳怪力乱神之事,你我心知肚明。”
唐清月神情严肃,目光丝毫没有躲闪。
若不是她多张面具戴得久了,养成一副百毒不侵的模样,就是这一件事她的确不知,昨夜只是嘱托的沈明月万事心。
她能有如此真心?
沈明月重生后仿若重新与唐大姐相识,不得不防,因此审慎道:“这一件事当真与你无关。”
唐清月松开手,折下一枝红枫:“我的确是狡兔三窟,如今要做太子妃,却不忘与九皇子和苏谅联合。可是这三方明明都清楚,却不肯对我动手,你知道为什么?”
“因为你是宰相之女。”
“这只对了一半,唐家累世高位,积蓄甚厚,任谁都不能轻易撼动。”唐清月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点,我是个女人,即使满怀雄心,也无法轻易撼动他们的地位。”
“至于第三点,是因为我虽然野心大,但实际上想要的很少,并且能提供给他们的便宜很多。”
枫叶似血。
沈明月听见对方的声音幽幽,似从远处传来:“自从沈家满门被屠后,我引以为鉴,只希望保存唐家一门。诸方势力都清楚我的野心也只能止步于此,他们乐得用这种方式彰显他们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