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限制了行动的男人,缓慢抬起头。沈明月看他嘴里似乎在咀嚼着什么东西。她向前一步,莫白雪嘴巴大张,拼命呕吐。
一摊白色肉糜中依稀可见蛆虫的外形。
地下牢房,透不出一丝光亮。男饶双眼不用视物,慢慢退化。如今只能靠着声音判断是否有人:“呦,今日来了位生客,今吃什么。别又是白菜炖豆腐烂歪歪的一碗,这老子可不吃。”
“不过似乎有女儿身上甜美的花香,怎么燕渡山那狗东西知道从我身上再也获取不了自己的油水,特意送了个身娇体美的娘子叫我快活一下,然后送我归西。”
跳过一块石板,沈明月摸出了火折子,光线打在男人身上。
他赤身裸体,身体因长期困在锁链中,肌肉已经萎缩。夕日叱咤疆场的少将军如今更像是一个枯瘦的老头。
但这位老头的上半身与下肢呈现明显的不协调,腹部鼓涨,形成一个圆球。
视觉的冲击力另月牙捂住嘴巴,男人是罪有应得。但曾经的情谊做不得假,平于心中左右倾斜,托盘上的一颗心被烈火反复焦灼。
“莫哥哥。”沈明月喊了一声熟悉的名字,低下头。
声音在空间内回响。
莫白雪双手扣住锁扣,链条响动似卷起千堆雪。他的双目几欲挣脱眼眶,嘶吼道:“谁!是谁!谁在那里。”
“沈家明月。”月牙又往前一步。
“明月,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在莫白雪的控制下,锁链如长蛇般挥舞,直接打碎用以行路的碎石,逼迫沈明月徒牢狱的边缘。
“沈家人都死了,都死了光了。”莫白雪颓然的低下头,忽又似一只誓要扞卫冷兔的赖皮老狗,嗓中发出喝湍声音:“走开!你一定是燕渡山派来迷惑我神经的诱饵,我断不能相信你们燕家的计谋。当初你们就骗了我,如今还要骗我第二次。不可能,给我滚!”
当年沈家军中的高级将领都具有沈家血脉的后人。严格意义上莫白雪是沈明月的一位叔叔,自父母双亡,沈老将军可怜沈家血脉流落在外,遂好心收留。
虽然和沈明月是两个辈分的人,但是岁数大了不到十岁,十分偏疼自己,每逢年节,总会挑出最新鲜的玩意,找最快的马送到姑娘手里。
所以,沈明月上一辈子和他的关系甚至胜过亲兄弟。那时候父母总是告诫她,这人心术不正,为人暴戾好色,不值得深交。
这种恶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读书识字,明礼知节也只能控制一时,不能看管一世。
从前的月牙不信这些。直到今日一见,她心中尚怀侥幸:“你燕渡山曾经骗你……他可是许诺了你什么?”
“许诺,他许诺的多了。西北王算不算,沈家为他浴血奋战,到头来吃穿用度还比不上一个贪官污吏来得舒服。”莫白雪事到如今仍不知悔改,他洋洋得意道,“可我又不是沈家那群老顽固,自比长城,非不识好歹地要做定海神针。”
“是谁不识好歹,你被沈家收养,从锦衣玉食,吃穿用度甚至比嫡子还好。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居然不知足。”
若不是中间的道路阻隔,沈明月甚至想掏出他的心,看看里面是个什么颜色。
但更令人生气的话语还在后面。莫白雪用后背蹭蹭锁链,神色荡漾道:“我要知足,他们沈家娶亲各个都是京中闺秀,大美人。你再看看我娶亲,一个活生生的的河东狮不,满脸的麻子谁会心满意足。”
“不过我那几个侄媳妇各个生得婀娜多姿,还有明月姑娘,高高在上,鼻孔朝。这么辣长起来一定很够味。我看燕渡山那厮就是想独占,什么斩草除根只好一个不留。”
莫白雪如今已是阶下囚,心中仍龌龊不改,就连街头满腹稻草的街头混混都比他为人坦荡。
沈明月越想越觉得一口苍蝇卡在嗓子眼,难受得厉害。
但莫白雪这么多年被困在此处,一定知道些什么就连燕渡山也不知道的秘密。这也是唐清月换来的机会。月牙忍着心中的恶心,强颜欢笑道:“你既然和燕渡山已经达成协议,该好好在封邑做西北王,又怎么会被锁在这里。”
“你这姑娘话直接,燕渡山这几年都没问出来的问题,我还能告诉你吗?若今日真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想知道答案,就乖乖过来,让本大爷快活了,指不定满足你的心愿。”
面对这些污言碎语,月牙只能假装听不见。
燕渡山手下擅长拷问的人不少,可见莫白雪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吃过一次亏,就吸取教训,绝不再犯。
她若是想知道答案,绝非一日之功。少女跪在地上,苦思冥想有什么方法可以套话。
冷不丁听见莫白雪:“你该走了,要亮了。”
三层的牢伸手不见五指,莫白雪又怎么知道时间。
“我在这呆了两年六月又十三,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又死不了,每唯一指望的事情就是半个时辰后狱卒送的一餐饭。”
锁链被拖动,金石交错擦出一串火星:“见过那种铜滴漏吗?我以前在自己的房间里闲着没事,就爱数那玩意,久而久之,时间就像是刻度一样,井然有序。”
如果真到了白日,狱卒随时有可能回来,沈明月不好多呆,想了想就往回走。
莫白雪喊住她:“估计你这种大宝贝,我要是碰了燕渡山怕是留不了我了,我还准备有朝一日重见日,去花都梁河府醉倒温柔乡呢!你要是有心,下回给我带两坛好酒来。”
沈明月在心中点头。莫白雪可怜又可恨,想杀了他以告慰沈家的在之灵与两壶黄酒并不冲突。
可她却不知道,等她的脚步声消失后,莫白雪突然抬起头,看向这扇隐藏在黑暗中的门,喃喃自语道:“含笑的味道真是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