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颐年紧紧抿起的唇角几不可见地动了几下,他欲言又止地沉默着,不知道是在酝酿更大的风暴,还是在思考她的话。
&p;;还以为你能有多真心,原来也不过如此!&p;;
靳颐年倏而嗤笑一声,他冷冷打量着眼前眉眼低垂的女人,眼底的嘲弄讽刺再明显不过:&p;;也只有阿寒这种死脑筋的,才会为你不顾一切。&p;;
不得不说,这个女人说的是有道理的。
一百鞭都没能让阿寒低头让步,不知道还要费多大的周折。
就按她说的来,不过是放沈廷松一条老命而已,他却可以少去不少的麻烦。
惠而不费!
何乐而不为!
一双水眸闻声闪了闪。
沈言渺知道他这样说就是同意了,不管怎么样,只要能见到靳承寒就还有转机,哪怕是用再怎么极端的方式,她至少可以为他们留住一点点的希望。
&p;;夫妻本是同林鸟。&p;;
沈言渺面无表情地木然出声,她死死攥紧掌心,拼尽力气让自己说得平静:&p;;更何况,我原本对靳承寒也没什么感情,所以孩子处理掉也无所谓,怎么样都好。&p;;
她一字一句,言不由衷地覆灭了两个人所有的深情。
&p;;算你识趣!&p;;
靳颐年却似乎对于她的回答很是满意,他将拐杖在地上沉沉砸了两下,又转身冷冷睨了眼候在一旁的林景明,没什么温度地说:&p;;一点家务事,惹林先生看笑话了。&p;;
&p;;怎么会怎么会?&p;;
林景明连忙端上笑脸,他自始至终被眼前这一幕幕看得目瞪口呆,外人都说靳老杀人不眨眼,却没想到对自己亲生儿子都可以如此。
至于专门请他来这一遭,不过是杀鸡儆猴而已!
林景明是多聪明的人啊,他连忙扯了扯呆愣愣站在自己身边的女儿,然后跟在靳颐年身后就往外走去,阿臾奉承地说:&p;;这婚姻大事,外人终究是不牢靠,之夏和承寒自幼相识,想必以后的日子里,会相处得要好一些。&p;;
一屋子的人霎时间都一哄而去。
只剩下沈言渺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偌大的书房里,像是终于没有了任何禁锢和支撑,那一抹清瘦的背影一点点渐渐弯了下去。
沈言渺抱着膝盖将自己蜷成小小的一团,后背上的上开始有了一点知觉,疼痛自上而下蔓延至腰间。
她只是挨了这么一下都疼成这样,靳承寒却受了整整一百鞭!
那该是怎么样透彻心扉的痛啊?!
监控视频里。
靳承寒还是一动不动地跪在太阳下,他背对着她,沈言渺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他后背愈发密密麻麻的鞭伤却清晰可见。
别再打了!
为什么要他承受着一切?!
沈言渺泪水朦胧着蓦然从地上站起身子,她步履不稳地跑向不远处并未被关上的液晶屏幕,一双腿蹲的时间太久,又酸又麻。
她终于踉踉跄跄地站到他跟前。
&p;;靳承寒,你起来,你不许跪!&p;;
&p;;靳承寒,你别跪了,我带你回家!&p;;
&p;;靳承寒,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p;;
梦里。
沈言渺冲着男人宽阔的背影声嘶力竭地大喊,她什么也不管不顾,哭得那么痛彻心扉又凄绝无力。
梦外。
沈言渺紧紧阖上的眼眸不停地闪动,有眼泪自眼角就这么缓缓划下,又落进她的鬓间,沉默不留一丝痕迹。
&p;;靳承寒……别跪……&p;;
&p;;靳承寒……对不起……&p;;
&p;;靳承寒……&p;;
秦暖安是被沈言渺清浅无意识的梦呓吵醒的,她一个激灵猛然从趴着的床边醒过来,就赶紧条件反射似地抬手覆上沈言渺汗湿的额头。
掌心沁凉一片。
还好还好。
没有再烧了!
秦暖安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她低头看了眼腕上的的手表,马上就要早上六点钟,天也快亮了。
沈言渺却还被困在梦魇里无法自拔。
秦暖安心疼地拿着毛巾擦了擦她额上的冷汗,光是听着她一声声对不起,就能猜到她是梦到了什么。
可是,都三年了。
&p;;渺渺,渺渺?&p;;
秦暖安尽力放轻了声音,她小心地唤着她的名字,生怕她受到惊吓一样:&p;;渺渺,醒醒,渺渺……&p;;
可是。
沈言渺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还是无意识地就一脸防备地望着她,好像她是什么恶人歹徒一样。
医生说她这是因为过度缺乏安全感,所以总是噩梦缠身,还不得自救。
&p;;渺渺,你做噩梦了。&p;;
秦暖安依旧小声耐心地跟她说话,她又轻轻笑了笑,安慰她说:&p;;只是梦而已,你现在已经醒了,醒了就好了。&p;;
醒了就好了吗?
沈言渺木然呆滞地睁着眼睛好久,这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找回了自己的意识,可眼前却全是靳承寒的身影。
满目嫣红的桔梗花田前。
他穿着一件白色衬衫,一身血色地走向她面前,问她认识不认识他,他说他要找一个人,而且非要找到不可。
&p;;暖安&p;;
沈言渺蓦地就再也忍不住崩溃地无声哭着,她带着一身冰霜从寒冬里走来,所以无比渴望任何一点温暖:&p;;暖安,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他不肯放手,可是我却做不到再伤他第二次?!&p;;
三年前那一次欺瞒就几乎要了她的命,三年来她夜不能寐,活得行尸走肉一般。
她怎么舍得再伤害他第二次?!
&p;;好了好了,渺渺不哭,没关系的,我们已经躲了他三年,大不了再躲他三年就是了啊。&p;;
秦暖安竭力忍住想要掉出眼眶的泪水,她紧紧将沈言渺抱在怀里,温声地安慰着:&p;;等到你参加完这一次珠宝展,我们就去挪威,闹闹那丫头不是一直吵着要看极光吗,我们就定居在那里,那里离靳承寒的世界很远,一定不会再遇到他的!&p;;
&p;;好,就去那里就去那里……&p;;
沈言渺好像终于找到什么救赎一样,她忙不迭地就赶紧点头,自顾自喃喃地反复说道:&p;;不要再回来了,永远不要再回来了!&p;;
卧室门外,一个小小的身影听着沈言渺凄婉的啜泣声,那一双黑宝石般的眼眸无声地眨了眨,不知道小脑袋里面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