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李嘉懿如何忽悠稳住司徒信不对河东发兵,司徒凝冰这边也在忽悠杨炎。经过几日对于杨炎手拉手下黄泉这个看似玩笑的提议的讨价还价,司徒凝冰基本可以确定杨炎并非受了老头子的指使故意试探自己,而是发自内心的想死后拉她做垫背。至于原因么……司徒凝冰将杨炎从小到大的经历仔仔细细的分析了几个晚上,顶着眼下的乌青终于想明白了。
杨炎与父母疼爱,兄长宠溺,众星拱月的她不同,出生的日子就犯了先皇的忌讳,自然不招先皇待见,又体弱多病随时可能夭折,连自己的母妃都觉得他可有可无,唯一关心他的兄长偏是他最羡慕嫉妒恨的人,生长在这样一个缺爱的环境中,难怪老家伙给点温暖他就如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稻草,死都不肯放。
如今他虽未一败涂地,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奈何时间不容人,两次大战杨炎消耗的虽没有自己多,可留给他的时间到底不多了。李嘉懿又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对手,想要在他所剩不多的时间里将李嘉懿打败并且一统天下,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司徒凝冰设身处地的站在杨炎的立场,然后哭笑不得的发现,在这种死定了的情况下,退而求其次拉她垫背似乎是给自己最后的安慰。
毕竟他俩一来有不能共存于人间的仇恨,二来又有自小一处长大的同门之谊,无论是为了一个人下地狱的不甘心,还是缺爱想要找个人陪,她都同时满足,再完美不过!
完美到她都有些不忍心告诉杨炎,他这么多年来拼命想要留住的温暖,其实不过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楼,皆是看得着摸不到的幻象,给他希望却注定叫他绝望!
所以司徒凝冰决定在告诉杨炎真相的时候尽量迂回委婉些,于是她选了一个月明星稀,夏风徐徐的晚上,借花献佛的摆了一桌杨炎爱吃的酒菜,甚至还特意吩咐厨子,做了一道烤全羊。
这样异乎寻常的举动,别说杨炎,就是见怜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趁着给她换热茶的功夫,小声问道:“小姐,您是不是有什么打算?奴婢要怎么配合?”自家小姐这么反常,不是要逃跑,就是打算逃跑,她帮不上大忙,阻挡一下追兵争取些时间总是可以的。
司徒凝冰状似嫌弃的推开她几乎贴到自己脸上的脑袋,用一种“你想多了”的语气说道:“我现在唯一的打算,就是跟杨炎手拉手一起下黄泉,你在一边瞧着就好,你主子我不兴殉葬。”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顽笑,可见怜着实给唬了一跳,手里的茶盏险些没拿稳,一双杏眼水汪汪的望着司徒凝冰,急道:“小姐千万不要做傻事!”跟大公子同归于尽,岂不前功尽弃?
司徒凝冰拿过她手中的茶盏,撇去浮沫抿了一口,云淡风轻道:“你家主子我什么时候做过傻事?你自管安静的看戏就是。”
见怜依旧不太放心,却又不敢多问,只得暗中留心。
待杨炎前来赴宴,两人谈笑风生气氛一片欢乐祥和,见怜却愈发紧张,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两人,就怕他们忽然打起来。
酒至半酣,司徒凝冰也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忽然对杨炎提议道:“师兄,你我同门多年,你擅琴,我善舞,却从不曾合作过,想想实乃一件撼事。今日月色正好,清风送爽,正宜歌舞,不如你我合作一曲凤舞九天如何?”
见怜暗道一声糟糕,她就知道!小姐今日这般反常,必定是要找些事儿的!大公子最不喜歌舞,尤其讨厌小姐跳凤舞九天,她这样故意激怒他,也不知要做什么?
杨炎却没有见怜担忧的暴怒,只是稍稍怔了怔,然后便点头同意道:“难得冰姬有此雅兴,我若不应岂非大煞风景?”说着便吩咐侍女,“拿琴来!”
乐声起,司徒凝冰随着瑶琴古朴醇厚的乐声翩翩起舞,舞的正是当初中秋佳节,独孤秀所舞文贞皇后所创凤舞九天。不同的是,当日独孤秀的凤舞九天柔媚有余,傲气不足,终究没有舞出凤舞九天的精髓。而司徒凝冰却将柔媚与傲气完美的结合了起来,合着瑶琴的拍子,与杨炎配合的天衣无缝。
美人翩翩起舞,一袭月白色金线绣衣在月光的清辉下闪耀着点点光辉,舞姿绝世,容颜倾城。给她伴奏的公子,一袭红衣,姿容艳丽魅色惑人,远远望过去便是这世间最美的画。
饶是见司徒凝冰舞过上千回,见怜依旧看痴了,心中生出一个古怪却又意料之中的念头,“果然小姐与公子才最相配。”
一曲终,司徒凝冰抬头望向杨炎,凝眸微笑,说道:“想不到你我也有这般默契的时候。”
杨炎起身,走到她身前,自然的牵起她的手,重新入座,这才道:“你瞧,我们从未合作却能配合的天衣无缝,果然不该分开……”
司徒凝冰抬手打断他,她已经能猜到杨炎下一句便会说:“你就应该跟我一起下地狱。”对于这件事情,她并不反对,但是在此之前,有些事情还是要叫他知道的好,省得死了还要做个糊涂鬼。
“师兄错了。”司徒凝冰亲自给杨炎斟了一杯酒,“你我的凤舞九天称不上天衣无缝,至少在师父眼中,我的凤舞九天永远都缺了些什么。”
杨炎点了点头,带着几分叫人恨得牙根痒痒的司空见惯道:“为这事儿,师父不知打了你多少回,可你怎么也舞不出他想要的韵味来,每回他打你我都好一番幸灾乐祸。”
司徒凝冰挑眉瞧着杨炎,实在有些不习惯他这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咬了咬牙才继续说道:“你可知缺了什么?”
杨炎想都没想,脱口道:“因为你不像女人?”司徒凝冰的凤舞九天,他自小瞧到大,凭他的挑剔,摸着剩下不多的良心,不得不承认,司徒凝冰的舞姿着实无可挑剔,他想破了头,能想到的也就这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