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狗急跳墙,昏招迭出。”有了落井下石的对象,杨炎该怎么折腾司徒凝冰照旧怎么折腾,只不过在她给自己捶腿捏肩之余又多了一项听密报的消遣,瞧着杨烨这个打小就爱装模作样充好人的二哥倒霉,只觉得这段等死的日子简直痛快的跟天堂一般。
司徒凝冰轻一下重一下的给他按摩着肩膀,恨不得直接捏死这个得意忘形的混蛋。只听他继续得瑟的说道:“田少甫也不想想,杨烨已经对他不满,心生杀意,他要么索性急流勇退交出兵权,要么索性另谋出路,他居然跟安季为合作,手握重兵的大都督跟位高权重的外戚太尉合作……”杨炎毫不客气的嘲笑道:“这跟把谋反两个字刻脑门上有什么区别?”
司徒凝冰没有搭腔,沉默了片刻,方正色道:“不管他是真谋反还是假谋反,杨烨与田少甫之中必须有一个人动手,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杨炎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肃着脸静默许久,才哑声说道:“你有把握么?”语气中隐隐带着几分颤抖,他敬畏了那个人那么多年,哪怕知道了他对自己的利用,哪怕心里恨极怨极,到了真正反抗的时刻,杨炎依旧除不去埋在骨子里的敬畏。
司徒凝冰这一回沉默的更久,久到杨炎几乎以为他没听见自己的话,忍不住开口再问一遍的时候,身后终于传来了司徒凝冰平静温和的声音,“其实我也害怕,害怕这多年的苦心孤诣到头来不过一场空,害怕我终究还是逃不过身死魂灭的下场。可是……”司徒凝冰顿了顿,几乎咬牙切齿的道:“我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沦为棋子,却连反抗都不曾!不甘心作为一件祭品消失在这世间,我总要叫那人知道,我就是我,不是谁的替代品,更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杨炎感觉到她放在自己肩头的手正随着她的话渐渐收紧,心中的恐惧忽然化成了一腔无畏的孤勇,他握着司徒凝冰的手,用一种从未有过的真诚坚定说道:“不要怕,我会与你一直一直在一起,哪怕……灰飞烟灭!”最后四个字他说得很轻,却异常郑重。明明是叫人恐惧的死亡约定,从他口中说出来竟好似世间最浪漫最真挚最坚定不移的誓言一般。
在这样煽情的时刻,司徒凝冰一改之前的严肃认真,变脸如翻书一般,翻着白眼道:“你能说点儿吉利的么?”她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是她从来没希望真的落得个渣都不剩的下场,这辈子没指望了,在地府熬完刑,她至少还有下辈子。要是输了,就算有人跟自己一块儿玩完,还是改变不了她灰飞烟灭的悲惨结局,她又不是要找人垫背,有什么可高兴的?
杨炎微微愣了一瞬,然后也跟司徒凝冰一起变脸,“不是你先提起的么?”
司徒凝冰狠狠的捏了一把他的肩膀,狠狠出了一口这段时日被当小丫头使唤的恶气,“我是为了安慰你,想灰飞烟灭渣都不剩是你的事,我可还想有喜乐无忧吃穿不愁的下辈子!”
为了主子们的下辈子,梁中元睁着两只豹眼死死的盯着田少甫,没有罪证也要造出罪证,何况……据吴氏司徒凝冰建立暖香阁培养的密探,明镜所报,田少甫未必没有换个新主子的想法。只不过……杨烨妃子不少,可惜到现在还未生出个儿子来,连个女儿都没有,他跟安季为纵然有那个心思,手上没有筹码如何扯得出大旗来?
杨烨再迷恋月生,可脑子到底还在,仅凭田少甫和安季为私下里的往来,就诬陷二人图谋造反,杨烨不但未必会信,甚至还会怀疑他别有用心。
“没有筹码……”玉荷听着假装与自己偶遇的月生转述的任务近况,中指指腹无意识的摩挲着手上的羊脂白玉镯,忽然轻轻的对月生道:“你瞧我那爹怎么样?”
月生眼睛一亮,拢袖对玉荷行了一礼,在旁人看来是行礼告退的意思,但唯有站得离月生最近的玉荷听到他说了一句,“娘娘英明。”杨烨没有皇子,更没有兄弟,可是他有一个比他血统更纯正,更适合当陈王的舅舅!
玉荷微微点了点头,用同样的音量对月生道:“此事,我来牵头。”韩素寄人篱下,杨烨又正值壮年,若无她这个“亲生女儿”搭桥牵线,他是不会轻信安太尉和田少甫的,毕竟这两人一个是杨烨的老丈人,一个是护着杨烨出生入死的心腹。
月生“偶遇”陈贵妃没多久,朝臣们就开始关心起杨烨的子嗣问题,算起来杨烨今年已经二十有六,这个年纪的男人只要不是打光棍,孩子都满地跑了,可偏偏杨烨三宫六院一个没少,就是不见半个王子。一两个女人不能生也就罢了,总不见得三宫六院三千佳丽个个都不能生罢?从前因为地盘不够大,杨烨也没正式称王而被朝臣们忽略的问题,如今一下子被提了出来,朝臣们虽不敢明说,但暗地里不免猜测,他们的主上究竟是好男风而不近女色,还是另有隐情?
同为男人且一样好男风的朝臣们觉得第一种可能性微乎其微,那么这“隐情”二字就足够人遐想的了……
尽管这些都只是私下里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谣言,然而最终到底经过安太尉的口传到了王后耳朵里。王后的心情一言难尽。原就痛恨丈夫养男宠,还将那个男人宠上了天,与她的父亲如出一辙,感觉自己命苦的好像遭了诅咒!然而这诅咒似乎还未到尽头,她还未想到如何挽回丈夫的心,更大的打击就如一盆猝不及防的凉水兜头兜脸的浇了下来,冷得她直哆嗦!
她来不及判断这谣言是真是假,恐惧占据了她所有的心神,没有丈夫的宠爱,她依旧是王后,依旧有未来,有指望。可是没有儿子,甚至没有庶子……王后不敢想,等着她的将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