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白身上带着淡淡的酒味,朝乐然靠了一步。
“早上还说喜欢我,晚上就和别的男人坐在一起一起吃饭!”
“剥虾?”
“加微信?”
“你这姐姐够可以的......”
“......”,乐然见他语气轻佻,有点不服气,“我单身,怎么不能加别的男人的微信,吃别的男人剥的虾!”
“......”,牧白见她理直气壮,呵笑了一声,“行!你还挺有理。”
乐然睁圆了眼睛,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你现在是吃的哪门子醋!”
“我吃醋?”,牧白指了指自己,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老子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吃醋!”
说完,牧白将乐然扯了过来,手掌紧扣在乐然的后脑勺上,整个人俯身下去,含住了乐然的耳垂,舌尖一勾,欲念深重地咬了一下。
乐然疼的闭眼“嘶”了一声,耳垂是牧白的留下的温热和潮湿。
“咬我干嘛?”,乐然脸色不自主地涨红,却极力保持镇静。
牧白的脸从乐然侧脸滑过的时候,乐然嗅到了淡淡的酒气,混着沐浴后的清香,暧昧又好闻。
牧白面无表情,一边替乐然拭去耳垂上的水渍,一边冷冷地说:“盖章!”
“盖什么章?”
“我家姑娘的章”
“......”
乐然羞愤难当,推开牧白,跑回了家。
——
乐然坐在沙发上,体温渐渐升高,脸上的红晕也越来越明显,心脏更是不受控制咚咚地砸。
色情!
太色情了!
乐然拿着抱枕,轻轻地往脸上砸,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她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乐然,他才二十,你别想那些带颜色的事!
乐然抱着抱枕,躺在沙发上,人一顿扑腾。
二十......不小了!
......
当晚,乐然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梦!
......
第二天早上,似乎两个人昨晚没闹别扭一样,牧白照常来送早饭。
乐然见到牧白,别扭地揉了揉脑袋。
“也不用天天都送......”,乐然小声嘟囔。
牧白将早饭递到乐然手里,随后又递过来一个保温杯。
乐然接过来,晃了晃,看向牧白,问:“这是什么?”
牧白面色从容,淡淡地说:“红糖姜汤。”
乐然身体僵住,红晕再一次袭上面颊,“哦”,乐然木讷地说。
今天是十三号,乐然大姨妈第一天。
——
这几天,除了上课,乐然基本上都是陪夏锦华和纪建军,沈毅一家也都在。
几个家长有心撮合乐然和沈毅,总是找机会让两人单独相处。比如,在沈毅家吃饭的时候,他们会让两个人一起出去买东西,也会让两人一起做饭。夏锦华很满意沈毅,觉得他家庭和工作都挺好,所以她是这次撮合的主力军。
乐然虽然反感,但是想着夏锦华对自己的事也只是面上功夫,根本不走心。而且她也不想驳了长辈们的面子,但是她也不想让沈毅也误会。
有一次,两个人一起去超市买菜的时候,乐然故意装作请教的样子,拿着一袋零食问:“沈毅,你们男生一般都喜欢吃什么零食啊?我有个喜欢的男生,想送他买点吃的。”
沈毅抓紧了购物车,转头问:“你有喜欢的人了?”
乐然点了点头,装作漫不经心的说:“对啊!不过,他现在还在上大学,我不知道送点什么合适,想着要不就买点吃的吧,不贵重,又是一点小心意!”
沈毅收回目光,咽了一下口水,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乐然见他没说话,于是又说:“没事,我就问问,你要也不知道我就去网上查查!”
沈毅依旧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乐然见他落寞的样子,默默在心里道了个歉。
对不起,我不喜欢你,也不想接受你对我的好......
——
夏锦华和纪建洲周四下午四点回平海的车。
中午,沈军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菜,给老朋友送行。
吃饭间,纪建洲喝了点酒,有点醉,指了指乐然说:“这孩子,学习好,工作好,一个项目能赚几十万。当初她爸不要她,是我纪建洲养了她,所以这孩子给了我一套房子报答我!”
乐然淡定夹菜,连个眼神都不想给他。
“是,乐然也是一个知恩图报的孩子!”,说着,沈军递出杯子和纪建洲碰了一下,表示赞同。
“他妈她以前上学,在外面住的房子,我租的!”,纪建洲慢慢酒精上头,开始越说越远。
乐然夹了一颗花生到自己嘴里,一边嚼,一边淡定地说:“房租是我的赡养费!”
“你他妈......”,纪建洲指了指乐然,此刻没了一点平时的气度,低吼道:“他妈那点赡养费够干嘛?我他妈让你妈把你送你爸那,你妈又说你爸不要你!”
“乐然,没我养你,你就像条流浪狗!”
乐然夹菜的手顿了一下,又望向夏锦华,冷笑了一声,轻声质问:“你还想着要把我送去我爸那?”
夏锦华扯了一下纪建洲的胳膊,和他说他喝多了,让他少说几句。
但是,此刻酒精怂恿,纪建洲对乐然本能的厌恶,此刻又怎么能控制住呢!
“乐然,你挣的钱有一半都得给我!你他妈以前穿的内裤都是我拿的钱!”,说着,纪建洲将手里的花生壳甩到了乐然脸上。
桌上骤然变得寂静,夏锦华和沈军也拉着纪建洲让他别说了。
乐然厌恶地将纪建洲扔过来的花生壳甩到地上,看着眼前这个虚伪的男人,顿时觉得心口犯恶心。也是难为他了,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装这么久的慈父。
“你平海房子的房贷,是我给你还的!”,乐然并不胆怯,直直地盯着纪建洲,语气极尽嘲讽,“怎么着,那些钱是不是够你买几辈子的内裤了?”
纪建洲被乐然的话时间激怒,抓起酒杯就朝乐然扔了过来,怒吼道:“老子第一眼见你,就知道你他妈不是个好东西!”
“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酒杯砸在了乐然的肩膀上,掉到地上,瞬间碎成渣。
“然然,你纪叔叔喝醉了,你少说几句行吗?”,夏锦华颇有不满地看向乐然,一边安抚纪建洲,一边训斥她。
“对啊,然然,你是晚辈,长辈说了什么,你别计较!”,许阿姨在一旁小声地说,模样看着慈祥和蔼,但是这话乐然听起来真是犯恶心。
怎么一个辈分,就把所有错误推到她身上了呢?
原本的一个普通的饭局,顷刻间变成一场闹剧,而乐然在这场闹剧里,孤立无援。
沈毅坐在一旁,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拉着乐然说:“别说了,要不我先带你走吧?”
乐然冷笑了一声,扯开沈毅的手,看向夏锦华,眼里是经年累月的失望,嘲讽道:“妈,他这么说你的女儿,而是还却只想着让你的女儿少说几句!”
“妈,这么多年,我是你的累赘吧?
“也是......”,乐然低头自嘲几声,而后双眸像个没有感情的冰窟一样,望着夏锦华说:“为人师表,丢弃孩子这事,做出来被人诟病。所以,你们两个人都挺累的吧?”
“养着,又觉得看不顺眼。好在我有自知之明,提出来搬出去一个人住,我记得我搬走那年,才十几岁,是十三吧?不过也好,我们彼此清净......”
这话似乎又让纪建洲怒火重烧,他发狂一般地指着乐然,怒骂道:“你他妈是人吗?没有我们,你他妈就是块没人要的破抹布。在我们面前装的一副乖巧的样子,实际上,你最恶心!”
乐然闭着眼睛,而后缓缓睁开,看向夏锦华,夏锦华反复轻抚着纪建洲的背,似乎纪建洲口中的“破抹布”,说的不是她的女儿。
乐然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不奢求,也不留恋了!
“乐然,再怎么样,你母亲给了你生命,你再怎么样也不能说你自己的母亲!”,沈军以一种威严的姿态,冷冷地看着乐然说。
“是啊!你这么说,太不应该了!”,许阿姨在一旁附和道。
乐然环视一周,看着眼前的这群人,姿态各异,都以为自己是她人生中的恩人和智者,说着以为谆谆教导的话,可是却没有一个人,陪伴过她儿时那段难熬的岁月。
所以,他们说话的底气是什么呢?
......
此刻,乐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局外人,桌子上的每个人都不站在自己这边。
那场破碎的婚姻,破碎的家庭,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可逃脱的牢笼。但是对乐然来说,那是她的枯井,她一辈子都被困在这里,逃离的人趴在井口朝她喊:“认命吧,你逃不出去的!”
空气像是一滩浑水,又脏又难缠,场面僵持了半分钟后......
乐然倒了一杯白酒,冲着夏锦华一口喝掉。
“啪”的一声,杯子砸在桌子上。
“妈,谢谢您,养育我,教导我,让我知道没有您,我就是个无家可归的废物!”
说完,乐然又倒了一杯,仰头喝掉。
“纪叔叔,谢谢您,为了我......伪装了这么多年!”
空气凝固了两秒后......
乐然朝着沈军夫妇点了一下头,笑着说:“对不起,沈叔叔,许阿姨,要麻烦你们送我妈和纪叔叔去车站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乐然起身就离开了。
“我真是养了个白眼狼!”,夏锦华在乐然背后喊。
众人都安慰她。
乐然没回头,她怕回头对上母亲的眼神,她这辈子都原谅不了她。
——
街道空旷,人烟稀少。
乐然心脏就像失重了一样,坠入冰冷刺骨的湖水之中。
回家的路上,乐然每一步都走的十分沉重。
乐然哭了,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和着北城的春风,如刀刺在面颊。
即便是这样,乐然还是不敢觉得委屈。
从始至终,一直都是她一个人,在这场暗无天日的岁月里,苟安残喘。
——
没等走到书香雅苑,姐姐乐影打来电话。
“喂?”,乐然用手掌擦了一下眼泪。
“乐然,我是姐姐。”
“嗯。”
“刚刚妈给我打电话了,哭了......”
乐然眼神空洞,望向前方。
“那有怎么样,你知道以前我一个人的时候,哭过几次吗?明明我有爸有妈,可还是活的像个孤儿一样,甚至比孤儿还可悲......”
“.......”
“姐,你听过凌晨三点布谷鸟的叫声嘛?我听过......因为一个人睡,所以有关黑夜的事,我都清楚......”
“然然,我们的家庭就是这样,你不能要求你和正常人家的小孩一样......”
“......”
“然然,你和妈和纪叔叔打个电话,道个歉,就算为了妈......母女两个人,没什么解不开的心结。”
乐影朝着旁边的老公葛正摆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又对电话里说:“然然,妈多疼你啊,你看,还特意回北城去看你,她最关心你了。她年纪大了,别让她寒心,好不好?”
乐然没说话,不知道说什么,因为此刻的她,在别人眼里,就像在无理取闹。
沉默了了几秒,乐然不带感情地开口,“先挂了吧,姐,我还有事。”
“哎,然然......”
嘟嘟........
电话挂掉。
葛正提过来一个盒子朝乐影走过来,问:“乐然和妈怎么了?吵架了?”
乐影不耐烦地摆摆手,“都二十五了,还纠结小时候的事。一个人吃饭,睡觉的小孩多了是了,到她这怎么就事这么多!”
“哎,媳妇别气了!然然年纪还是小!”,葛正走过去,拍了拍手里的盒子,“这燕窝谁买的?”
乐影扫了一眼,“然然过年的时候寄过来的。”
葛正啧了啧嘴,“这得挺贵吧?”
乐影踢了葛正一脚,“瞧你那出息!乐然哪回送的东西不贵!”
葛正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将那盒燕窝收了起来。
——
这边,乐然刚回到家里,就收到了夏锦华的短信。
【然然,沈叔叔现在开车送我们去车站了。纪叔叔他喝多了,说点胡话,你为什么要在意呢?你作为一个晚辈,难道就不能退一步嘛?为什么还要咄咄逼人呢?妈妈带着你嫁给纪叔叔,他本来就够委屈的了,现在发些牢骚,你就忍一下嘛!又不会少块肉!妈妈希望你想清楚后,可以主动和我们道个歉!】
乐然盯着消息,冷笑了几声,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像是在下坠,坠入无边的黑暗里。
所以,你们什么都没错,错的是我!
是我的存在,错了......
乐然看完将手机关机,扔到沙发上,径直走进了卧室,拉上窗帘,躺在床上,扯了被子,蒙在脸上。
今天太多人让她道歉了,乐然一时间都分不清,是不是真的是自己错了。
昏暗的房间,让乐然睡了起来,睡梦见,乐然恍惚回到了小时候。
独自在出租房的一个晚上,乐然给自己煮了一碗面当晚饭后,就准备做作业,做着做着乐然突然听到门口有敲门声,乐然吓得不敢动。因为她知道,如果是夏锦华过来都是有钥匙的,不会敲门,而且也会提前和她打声招呼。
乐然蹑手蹑脚地拿起手机给夏锦华发消息:妈,有人敲门,你今天能过来吗?
不一会,夏锦华回了一条消息:过不去!可能谁敲错了,把门锁好,不用管!
无奈,乐然只能从厨房拿了一把刀,回到自己的房间将门反锁好,人蒙在被子里,静静地听着敲门声,每敲一声,她都觉得神经绷的更紧了。乐然不记得敲门声响了多久,她只记得敲门声结束了,她也不敢出被窝,依旧蒙着被,浑身都出了汗,就那样,过了一晚上。
以往忘却的时光,如今却抽丝剥茧一般出现在乐然下午的梦境里,每一个画面都清晰地再被回忆起来,而这些却都是她痛苦的回忆。
......
一觉醒来,脖子上黏糊糊的,分不清是汗水还是眼泪,乐然望向窗外,天,已经暗了。
乐然起身,去浴室冲了个澡。
出来的时候,乐然拿起沙发上的手机,开了机。
里面有乐影发来的几条微信,乐然没有去看,她知道姐姐想说什么,但她不想道歉。
乐然又翻了一眼微信,发现牧白发来一条消息。
【电话怎么关机了,在家吗?】
乐然刚想回消息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在敲门。
是牧白。
牧白穿着一件黑色毛衣,头发似乎剪了一些,没有之前长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牧白站在门口,问乐然。
”中午。”,乐然将头上的毛巾搭在肩上,看向牧白,“怎么了嘛?”
牧白盯着乐然的眼睛看了一会,蹙起眉头,沉音问道:“眼睛怎么这么红?”
牧白将手里的保温瓶递了过来,轻声问:“早上给你的那瓶红糖姜汤你喝完了吗?”
乐然抬眼看着牧白,因为他三言两语的关心,一时间,所有的委屈又全都涌上心头。
她好想告诉牧白,今天发生了什么。
她想和她说,这个世界上,没人想要她,也没人爱她。
......
“怎么不说话?”,牧白伸手摸了摸乐然的额头,“不烫,是不是不舒服?”
乐然摇了摇头。
这一瞬间,她想抱抱牧白。
“牧白!”
“嗯?”,牧白语气十分耐心。
乐然往前挪了一小步,小声地请求:“我能抱抱你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