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两边都陌生得很,不是真的多么亲热的叔侄。所以说过了卫盛仙之事后,就有点无话可说。在卫府用了午饭,小坐片刻,卫长嬴就借口邓老夫人病倒、婆婆不在家,自己不宜晚归,推辞了叔父婶母的挽留,与沈藏锋告辞而去。
回到太傅府,见万氏在廊下站着,似有等候之意,就问她可是有事。
万氏果然禀告道:“方才大少夫人令人过来告诉,道是二公子房里的绿翘……小产了。”
“什么?”卫长嬴脸色一变,这可真是一件接一件,自己才过门,丈夫的外祖母病倒,如今家里更是出了小产之事……她心情一下子坏了起来,定了定神才道,“这样的事儿我也没遇见过,姑姑说该怎么办?”
她都还没听说过二房里有这么个人有着身孕!
万氏苦笑着道:“二少夫人偏不在,大少夫人请了大夫为绿翘开了方子,令她卧榻调养……这事与咱们房里没什么关系,大少夫人也只是叫人过来说一声。少夫人……少夫人随便送点什么过去也就是了。”
一份礼倒没什么,卫长嬴郁闷的是自己嫁到沈家才几天,怎么里里外外都出事儿了?晃眼间看到沈藏锋也皱着眉,脸色阴沉,她心下一怔,就有些凉意,咬了咬唇才道:“就依姑姑罢,我年轻,也不知道该送什么,还要请姑姑帮着掌眼。”
万氏客气了几句,趁她心烦意乱的端起银盏的光景,就朝沈藏锋递去一个眼色。
沈藏锋一愣,见万氏看了眼妻子,若有所悟,微微颔首。
等万氏退下去备礼,沈藏锋想了想,就对卫长嬴道:“绿翘倒没什么,不过是二哥房里一个侍妾,二哥也不是非常喜欢她。只是……她这一胎已经五个月了,在三个月的时候就断出来是男胎。所以我方才听了这事,便想到二哥此刻怕是心绪不佳,故而忧虑,倒没有旁的意思。”
二房的三个女孩子虽然个个秀美,嫡幼女沈舒颜还是名满帝都的神童但终究不是男孩子。有三个女儿了还没个儿子,沈敛实嘴上不说,心里焉能不急?结果如今好容易侍妾怀了男胎,又小产了……
卫长嬴听他解释不是迁怒自己,却是担心二哥,这才松了眉尖,道:“那你要去二哥那边看看么?”
“……罢了,二哥如今也未必想见我,多半是想清净清净。”沈藏锋思索片刻,却摇了摇头,道,“再说咱们还在新婚,把你一个人丢着也不像话。”
卫长嬴抿了抿嘴,装作没听见这句话,转脸向黄氏:“前头屋子都收拾出来了?”
黄氏见她说话时嘴角弯弯,心下好笑,道:“婢子去问问。”她今儿陪卫长嬴回门,一样刚踏进家门,哪儿知道?
于是又等万氏到二房探望绿翘回来,才知道前头已经都弄好了。
卫长嬴过去看了一回,觉得没什么不妥当的,赞了几句万氏……才回到屋中,得知沈藏锋去了小书房练字,想过去,又有些踌躇。
黄
氏与贺氏递了个眼神,贺氏咳嗽了一声,道:“小书房里仿佛忘记送茶过去了?方才公子是不是说要茶水来着?”
黄氏一抚额,歉然道:“忘了!”
卫长嬴正要说话,贺氏已经将乌木漆盘往她手里塞了:“少夫人送一送罢,方才黄姐姐说今儿个晚上要亲自下厨,婢子得去打下手,都不得闲。”
两个姑姑没空,不是还有使女吗?琴歌、艳歌等人都抿紧了嘴,不敢笑得太明显。
卫长嬴微微红着脸,想了一会才接下这个台阶,小声道:“好吧。”
因着下雨,小书房的窗掩着。卫长嬴端着茶水到了门口,琴歌上去叩了门,便听沈藏锋吩咐:“进来。”
门开之后,却见他并未立于案前,而是开了后窗,倚在窗下矮榻上看着书。这时候雨已经停了,但窗外竹中兀自传来滴水声,杆杆修竹为雨水洗得青碧润透,莹然发亮。榻上斜倚的男子丹袍金冠,面色犹如羊脂美玉,说不出的丰神俊朗。
看到妻子送茶水来,沈藏锋忙放下书,起身相迎:“前头看好了?”
“好了。”卫长嬴将茶水在几上放下,就看了眼书案,“不是说在习字?”
“方才写了几张,听着屋后竹中滴水声,就觉得开了窗看会书也好。”沈藏锋自己斟了一盏茶水,微笑着道。
卫长嬴看了眼四周,还真没茶水,暗松口气,随即又觉得自己太过紧张了些……就算这儿有茶水,这小书房她难道还来不得吗?
正微微出神,忽听沈藏锋对琴歌、艳歌道:“你们去小厨房看看,取碟子点心来。”
琴歌与艳歌抿嘴一笑,道:“是!”
哪里是要什么点心,分明就是嫌她们在眼前了。
卫长嬴等两个使女都出了门,才道:“你怎么独自在这儿,也不叫人伺候着?”
沈藏锋看着她笑,卫长嬴忽然就红了脸,恼怒道:“你笑什么?”
“我方才在想,你几时会送茶来。”沈藏锋见她恼了,就绕过几案,过来揽她。卫长嬴闪身避了去,道:“我就不送过来,不信你自己不出去!”
沈藏锋跟上一步,还是揽住了,伸指在她面颊上捏了捏,微笑着道:“昨儿个你给我递那块帕子,我就想今儿个我这里没茶水了,你定然会送过来……果然,还是你亲手端进来的。”他亲昵的问,“这两日下来你可算不怕为夫了?嗯?”
“……”卫长嬴想了一想,觉得无论怎么回答都免不了被他调戏,索性岔开了话题,道,“今儿我二叔与你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沈藏锋随口应了一句,又把话题转了回去,道,“我听人说你胆子极大的,前两日怎么还要避着我呢?”
卫长嬴终于忍耐不住了,伸手用力掐了他一把,恨道:“我没有怕你!”
沈藏锋笑着指了指自己的面颊:“真没有?”
“呸!非要亲你才算不怕你吗?”卫长嬴看出
他的意图,羞红了脸,一把推开他,道,“做什么要听你说的怕与不怕?我揍你一顿,你就知道到底谁怕谁了!”
“怎么老是想着要打我?”沈藏锋笑着往她身边蹭,道,“莫不是打是亲骂是爱?这样喜欢你的亲亲夫君?”
卫长嬴深深吸了口气,甩手道:“我不跟你说了,你这个人……!”恰好沈藏锋握住她手腕,她便一个拨字诀将沈藏锋的手拨开。
沈藏锋噫了一声:“真的要动手?”
“不许再动手动脚,不然……揍你!”卫长嬴打开他手,晃着粉拳,娇喝道。
“为夫不对你动手动脚,对谁动手动脚?”沈藏锋摸着下巴,好笑道,“你让为夫动手不脚不也是应该的吗?”
卫长嬴涨红了脸,啐道:“应该个什么啊!你再胡说八道,仔细我真的揍你了!”
沈藏锋眯起眼,却是撩起袍角塞入腰间玉带,又略挽了挽袖子,气定神闲的笑着招手:“来来,让为夫瞧瞧,你究竟都学了些什么,这样自信,成日惦记着把为夫打得乖乖巧巧?”
“学了什么?学的就是怎么揍你!”卫长嬴见他一副让自己尽管放马过去、有恃无恐的模样,本就有些恼羞成怒,这会越发不高兴了,一跺脚,糅身而上,挥掌就向沈藏锋颈侧劈去!
沈藏锋笑着道:“这一掌不错,练得时候吃了许多苦头罢?”话音未落,他亦一指点向卫长嬴脉门,口中不忘记调笑,“闻说你习武就是怕嫁过来之后与为夫说不到一起去,可见你多么爱慕为夫,怎么过门之后,为夫倒觉得,这传闻实在大误……你根本就是为了想把为夫打得乖乖巧巧,才学这身武艺的?”
卫长嬴自知因是女儿身,力气先天就不足于男子,不敢任他点实,忙一晃手让开,变掌为拳,直取沈藏锋门面,哼道:“你知道就好!”
“啊呀,那岂不是说,为夫被骗了?”沈藏锋故作惊讶,闪身让开这一拳,趁着卫长嬴冲到身前的光景,忽然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笑嘻嘻的道。
卫长嬴气得褪了腕上镯子砸他:“我才是被骗了!祖母一直说你是个好夫婿,你……谁知道你会是这样一个人!枉我当初在廊上撞见你时,还以为你是个端方的君子呢!”
沈藏锋眼疾手快一把接住她砸过来的玉镯,却被她趁机踢了一脚,这一下不重不轻的,他也不生气,笑着把镯子往袖中一放,道:“在外头为夫怎的不端方了?闺房之乐,还要一本正经的有什么意思?”又道,“有道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看连祖母都说我是个好夫婿,你还不快点亲亲你的好夫婿……”
说到这儿被卫长嬴追上,捏着粉拳照他胸前臂上就是一阵打,虽然没有真正用力,可卫长嬴长年习武,挨着到底也觉得隐隐作痛,就笑着一面挡一面威胁,“你真不亲?不亲,我把你今儿关起书房的门来痛打夫婿的事情说出去,叫大家都知道你是个母老虎,往后你怎么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