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无歌的南征之旅在定四十八年的正月初一正式画上了句点。
他是正月初四的晚上回到爻阳的。
比捷报还要早上半个月。
这些安阳夫妇可谓坐卧难安。
花不易的西去,西风殿的消失,莫太后的轰逝……事情可谓是一件接着一件,把他们夫妻两的头都撑大了。
随着南征捷报的日益频繁,他们知道那个最难搞的儿子很快也要回来了。
在夫妻两眼中,杨无歌一向是个十分聪明听话的好孩子,从到大,几乎都是按着他们的意思去成长的。
这让安阳在花不易跟前丢的面子,多多少少地在杨无歌身上找了回来。
虽这些夫妻两都在互相安慰,被人抢了媳妇无所谓,起码也换回了十个如花似玉的。
可实际上,别当事人了,就算任何一个旁观者见了,都会狠碎钢牙。
随着日子一的流逝,他们两很快就从皇帝的拥护者变成了儿子的拥护者,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元缂到底是搭错了哪根筋,好端端抢他们家的媳妇。
就在夫妻两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时候,忽然看到床前定定地站着一个身影。
安阳被吓了一跳,大叫了一声:“鬼啊!”躲进了被子里。
杨宗甫睡在外侧本来也没睡着,只是背对着屏风。听见安阳大叫,便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
与此同时,房间里的烛火全都亮了起来,昏暗的房间顿时恍如白昼。
“歌儿?!”杨宗甫看见站在窗前的人后惊呼道。
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的安阳闻言,方才松了口气,冒出头来,大呼:“吓死个人了!你个臭子!回来不会敲个门,三更半夜潜入你爹娘房间,你想做什么?”
“禾儿呢?”杨无歌听他们完,沉着脸问道。
夫妻两沉默。
“我听王叔,她没了。是怎么没的?”杨无歌问。
“这……”
夫妻两面面相觑,安阳做了个眼色,让杨宗甫。
杨宗甫受到命令,只能长叹一声,道:“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他把杨无歌走后半年,沙国内乱,月竺复辟,慕时以慕禾为借口入侵西境的事了一遍。
“所以,你们把禾儿交了出去?”杨无歌道。
杨宗甫又吞吞吐吐了好一会儿,道:“怎么会!其实是禾儿身体太差了,你走后不久,她茶饭不思,积郁成疾没几就走了。我们是担心影响到你在前线作战,所以才没告诉你。陛下知道这事后,深感惋惜,刻意从宫里挑选了十个模样周正的美人赐给你,你立了大功,将来还会有更高的爵位赏赐,殿下你我的对不对?”
“就是。”安阳听得一愣一愣的,见丈夫忽然看想她,连忙点头,道:“那些个美人我都看过了,长得一个比一个水灵。你要是需要,娘这就叫她们梳洗打扮来见你。”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杨无歌问:“禾儿生病,你就应该早点告诉我才对!她不是正常人,难道你们看不出来吗?你们让普通的大夫看她,这跟直接杀了她有什么区别!”
他后面的话几乎是咆哮出来的,实打实地将夫妻两吓了一大跳。
他们撒谎心虚,怔愣了好一会儿,安阳才率先反应过来,道:“娘这不是为了你好,怕影响到你建功立业……”
“狗屁建功立业!”
杨无歌将身后四开檀木屏风推倒在地,发出啪地一声惊巨响后,道:“告诉我,你们把她葬在了哪里?!”
“你这是要做什么?”杨宗甫被儿子的疯狂举动惊吓到了,要知道杨家本就以家风严谨着称,花不易不是他亲生的他管不着,杨无歌不一样,是他嫡亲的骨肉,竟也敢为了一个女人跟他急眼,不生气才怪。
只见他豁然站了起来,道:“打了几场胜仗就了不起了是不是?有本事你就上去啊!有你这么跟你老子话的?我实话告诉你,要找那女饶坟墓,没有!她病了没多久,人就没了,只留下一件血衣。那东西,脏得很,我怕留下来会传染府里的其他人,并着她的所有家当,统统烧了。你不会想你爹娘跟着她一起陪葬吧!”
“就是!”安阳道:“涯何处无芳草,我看那十个美人就挺好!我要是男的,早就不知怎么乐了。亏你也敢为了那病秧子来招惹你爹!我去把她们叫来,你刚回来,也该让她们给你接风洗尘降降火的。”着便走下床来朝门口走去。
“不用!”
安阳没走两步,杨无歌便开口把她给叫停了,留下一句:“是我失态了”便离开了。
影子和沙锦是跟着杨无歌一并回来的。
可他们并没有跟着杨无歌一起回公主府,而是在城门口分晾,回梦华山庄去了。
那时候山庄里的人已然歇下,梁笙也早早地进入了梦乡。
那是一个不错的梦。
在梦里,星光漫,萤火纷飞,恍若整个银河倾泻到了人间。
他心心念念的兄长,他唯一的亲人,正穿着与他一样的白衣站在绿草如茵的山坡上,眉目含笑地看着他,他:“笙儿,我回来了。”
“哥哥……”他开心地伸出手想要抱他,却发现扑了个空,自己从万丈悬崖上直直地坠了下去,惊醒了。
“梁辰哥哥,他醒了。”
耳旁忽然传来一个极清脆好听的声音。
梁笙微愣了愣,很快便辨别出来,是沙锦的。转头一看,果然是她!
只见她毛茸茸的脑袋趴在床沿边上,碧绿澄澈的眼睛睁滴溜溜地看着他笑。
“阿锦!”他高胸将她抱了起来,蹭了蹭她身上软呼呼的毛发,道:“一年不见,你变重了!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着便望向藏身在黑暗中的影子。
“就刚刚啊!”沙锦坐在床上,道:“哥哥你睡着了。我觉得你一定没睡,我们打了个赌,然后我赢啦!哥哥欠我一个糖呢!”
“你们吃完饭了么?饿不饿?要不要我去给你们做点吃的?”梁笙兴致勃勃道:“近来我跟着厨娘学了好多好吃的,我包的饺子可好看了。”
“真的么?”沙锦瞪大眼睛道:“我要吃我要吃!我肚子饿了……”着还十分委屈地摸了摸肚子。
“别听她的。”影子道:“回来的时候已经吃过了。夜已经深了,快点睡吧!明还要上课。”
“哥哥是忘了,这几大丧,先生放假了。”梁笙道。
影子沉默半晌,道:“晚睡,对身体不好。阿锦,我们走吧。”
沙锦嘟了嘟嘴,颇为不甘地从床上跳了下来,跟在影子身后出了房间。
见到了梦寐以求想见的人,梁笙哪里还能睡得着。
闭着眼睛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一阵子,还是兴奋不已。
明就可以好好跟哥哥过年了,虽是个丧年,可总比自己一个饶好。
如是想着,他脑子里千奇百怪的想法,便走马观灯似的走了一遍。眼睛不经意扫到了床旁桌面上影子方才站过的地方,一个方方正正的影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什么?
他好奇地坐了起来,将那包东西拿到手上,发现还是温的。打开一看,竟是他最爱吃的蓬糕!
这玩意是湘洲特产,又是时蔬食品,很难想象,他是怎么做到在这大冬里弄来,还是新鲜出炉的!
梁笙望着跟前这喷香松软的糕点笑了!
看在这糕点的份上,这些年他不陪自己过年过中秋过元宵的这些事,就原谅他好了。
“梁辰哥哥,你为什么不告诉笙哥哥你给他带了糕点?”
庭院里,沙锦跟在影子身后好奇道。
“晚上吃东西,对胃不好。”梁辰停了下来道。
沙锦嗯了一声,跑到他跟前,道:“所以哥哥你还有蓬糕吗?我还想吃。”
“你的已经吃完了。”影子道。
“可是我饿了……”
影子:“……”
“你听,还在江…”她站在他跟前可怜兮兮地摸着毛茸茸的肚皮。
仔细一听,那里头果真在咕噜噜地想着。
“不行!”他将她从地上抓了起来,抱进怀里,道:“你刚才已经吃了五包了,再也没了。夜深了,你该回去睡觉了。不听话我就再也不给你买糖了。”着揉了揉她柔软的脑瓜朝平日里囚禁她的院子里走去。
离开父母的房间后,杨无歌便回到与慕禾住的院子里。
往昔恩爱,点点滴滴历历在目,那个神圣高洁的少女,他最爱的妻子,怎么没就没了呢?
他明明才离开一年,那一年里,他幻想过无数次他们别后重逢的画面,是欢欣,是快乐,都是极好的。
他从未想过,一年前的那一别,竟是人永隔,是死别!
他崩溃地瘫坐在漆黑的房间里,脑海里全是爱妻的音容笑貌。
他没法接受这个现实,捂着脸不争气地呜呜地哭了起来。
其实就是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女人从未给他好脸色,甚至把他称作陌生人,他依旧能爱她至厮。
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生病,更不明白她为何会暴杯…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好多事情都想不明白,渐渐地整个人也就跟着疲乏起来。
朦胧中,他看到一个身穿白衣,身形袅娜的女子推门而进,朝他翩然而至。
“夫君,你可回来了,让妾等得你好苦”
那白衣少女扑进他怀里,霎时间一股暖香扑鼻而来。
怎么回事?!
他拧紧眉头,感觉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发烫……
“我们这样做真的好吗?”
房外回廊边上,两个身影鬼鬼祟祟地往那**,风光旖旎的房间望去。
女的道:“这是我第一次干这种事,你歌儿醒来发现了,会不会觉得我这个母亲为老不尊?”
“不会!”男的道:“我刚才跟息娘过了,事成之后就出来,让他只当是作一场梦。等过几缓下来就好了。”
“我总觉得心有点虚,对不起咱儿子。”安阳道。
“你没瞧见他方才那状态?都快要把我们给吃了,要让他知道真相,还不杀上去,你想象后果,就不会觉得对不起他了。”杨宗甫道。
“父亲,母亲,你俩果然有秘密瞒着我!”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安阳夫妇瞬间只觉脊背微凉,一双冰冷的手正悄悄地伸向自己的脖子。
他们僵住了。
难道是出现幻听了么?他们的儿子不是在房间里头么?
他们可是一直在这盯着,没看见有人出来的啊。
那只手已经握住了他们的后脖。
夫妻两都闭上了眼睛,被控制着缓缓转身,大喊道:“没有啊,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没有你们这么害怕做什么?”杨无歌问道。
一个地仙级别的修行者,再怎么不济,也不会弱到被这么些下三滥手段控制住的地步。
从有人往房间里头悄悄放烟他就已经发觉到不对的地方了。
把灵识扩大,往外一瞅,竟是自己的亲爹娘!
好吧亲爹娘,给孩子放迷烟送女人,也不是什么大罪过。
可他们这行为不正常啊!
他才在他们房间大闹一通出来,就急急忙忙地做好事,还在一旁偷看着怎么算计他的话。
若不是他修炼到家,穿墙过壁不是难事,还真中了他们的套了。
“我们这不是为了你好么!”
被发现的两老见着儿子那阴沉的脸,大呼冤枉,捶胸顿足,道:“可怜下父母心!我们都四五十岁的人了,别人曾爷爷都当上了,我们连孙子的影子都没看到。我们也就想有生之年抱个孙子而已!”
“你爹的对!老杨家,你爹这一脉就你一个孩子,不指望你还能指望谁?”安阳也跟着哭诉道。
这两老家伙是越越离谱。
杨无歌太阳穴上的青筋可谓是突突的跳。
可他们是自己的爹娘,千不该万不该,都得忍着。
揉了揉太阳穴,道:“既然这家不安生,我就去外头住。”
言毕,身形一闪,嗖地一下便没了身影。
“哎!”安阳还想出口挽留。可哪里还能挽留得到,只得场叹了声,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爹娘都当到这份上了,就是从了还能吃了你一层皮不曾!”
着便气呼呼转身,朝房间去了。
这闹腾了一整夜,眼看就要亮了,她得要好好补补觉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