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班的时候，黄婷婷追上张晓晓：“晓晓，晚上干什么？”

张晓晓：“干嘛？要约我啊？”

黄婷婷：“嗯。给不给机会？”

张晓晓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去哪里啊？”

黄婷婷笑了：“吃吃饭，逛逛街呗！”

张晓晓很害怕回家后，失魂落魄，度日如年，想着出去逛逛打发下时间也不错。

黄婷婷带着她去了中央商场，这是淮清市最高档的购物场所。按照张晓晓的薪资，一个月逛一两次足矣。但是她有自己的购房计划，所以她从来不会来这里逛。

张晓晓：“你什么时候开始到这里来逛了？”

黄婷婷：“嗯？我怎么不能来了？”

张晓晓：“你不是一向也很省的嘛，你自己还供着房子和车呢。”

黄婷婷一字一顿笑着说道：“人要学会享受，作为一个奔三的女人，肯定是要明白这个道理。你今天花的每一分钱，都是在为你保值。”

两个人在二楼逛着。二楼是针对成熟女性的服装，说白了就是比少女装要贵很多。一件普通材质的连衣裙都要两三千，有的折扣低一点，也要一千多。而张晓晓的消费水平就在一件连衣裙几百块，质量好一点大几百，普通材质小几百。

这些衣服不是完全消费不起，关键是张晓晓觉得这里的衣服材质和网上的也没有太大差距。现在好多网红带货的衣服，也都是商场品牌，价格却至少要便宜一半以上，少花点钱干别的不香吗？

黄婷婷熟练地试穿着衣服，还劝张晓晓试穿。张晓晓拉不下脸面，明知自己不会买，再去试衣服，她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黄婷婷个子不高，之前有些胖，现在瘦了不少，但是身体比例一般。穿衣服总觉得每件都还可以，但是每件又不是那么惊艳，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黄婷婷问张晓晓怎么样，张晓晓看看营业员的脸色，勉强地说声：“还行吧，再看看有没有别的。”黄婷婷凑过来悄悄问道：“怎么了？不好看？”张晓晓摇摇头：“也不是，有的还行，就是配上这个价格，就觉得不值了。”

黄婷婷放下衣服，拉着张晓晓：“走吧，先去吃饭，等会再来看。”

出了店铺的门，黄婷婷笑着说：“看你的表情，太逗了，明明觉得不好看，还不敢说。”

张晓晓也笑了：“人家营业员当面不说，背地里能不骂嘛。”

黄婷婷：“那这样，如果我穿的衣服，你觉得特别好看，你就说特别好看，能买。不好看，你就说还不错。怎么样？”

张晓晓：“我有两个朋友，一个身材特别好，脸蛋特别漂亮，她和我去逛街，会从头试到尾，每件穿得都好看，但是从来不买。”

黄婷婷：“为嘛？没钱啊？”

张晓晓：“还可以啊，她就是觉得她穿什么都好看，只是想享受下那种像模特一样的感觉，还有营业员的赞美，但是她并不想买。想买去网上买就好啦，反正她穿什么都好看。”

黄婷婷：“还有这种人？不过我还是蛮嫉妒这样的人的。”

张晓晓接着说道：“我还有一个朋友，她身材其实挺胖的，她也很喜欢逛，而且特别爱买。她总是相信营业员的话，觉得自己是那种虽然重但是看起来不胖的人。一开始，她老是会去一个店，后来店长和她熟悉了，就会跟她实话实说，结果你猜怎么着？”

黄婷婷：“嗯？”

张晓晓：“她又去别的店逛了，那家店不肯去了。”

黄婷婷郁闷地说道：“你要是不提后面这一茬，我还以为你说的是我呢！”

两人哈哈大笑。

吃饭的时候，黄婷婷终于走上正题：“晓晓，你真不知道黄总他们为什么去北京吗？”

张晓晓笑着说道：“是替别人问的吗？他已经问过我了呀。”

“没有！”黄婷婷斩钉截铁地说道。随即，语气又缓和下来：“是我想找个借口，跟他搭话。”

张晓晓叹口气：“何必。”转而想想自己的处境，又何曾不是如此？

黄婷婷：“那他问你什么？”

张晓晓：“还能问什么，无非就是问跟区域公司有没有关系呗。”

黄婷婷：“那有关系吗？”

张晓晓：“你以为我是谁啊？他副总都不知道的事情，我还能知道？”

黄婷婷失望地应了一声：“哦！”

张晓晓安慰道：“我有消息，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黄婷婷不甘心地问：“你说，我要不要问问汤主管？”

张晓晓拍了拍黄婷婷的手：“你还是稳住吧。其实宋寅已经问过了，汤晶晶汤主管什么都没说，就让宋寅不要胡乱猜测。”

黄婷婷：“听着就觉得有点蹊跷。”

张晓晓叹口气：“谁说不是呢？”

回家以后，面对空荡荡的房间，张晓晓瞬间又堕入谷底。她前思后想，鼓足勇气给黄子轩打了个电话，对方提示手机已经关机。

他关机了，这至少证明他并不是不想接她的电话，也不是不想回她的电话。但是，关机是不是因为他出什么事情了？张晓晓陡然紧张起来，转念一想，如果他真的出什么事情，汤晶晶肯定比她先乱了阵脚，不会回那样的信息给宋寅。所以，至少，黄子轩现在没有生命危险。

这就好。张晓晓想着，只要人在，一切都是身外之物。

她又发了一个信息给他：“黄总，我们都很担心你，有空给我回个电话。”

第二天一大早，张晓晓经过郭飞办公室，隐约看见宋寅也在。这两天大家都心神不定的，有人为感情，有人为前途，张晓晓心里想。

“张晓晓！”

似乎是郭飞在叫她，她转身走向郭飞办公室。进去后，郭飞示意她把门带上。

郭飞：“有个消息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张晓晓：“什么消息？”

郭飞停顿了下，然后说道：“这个事情仅限于我们三人，假如你不知道的话，我现在和你说，你也不要和任何人讲，听到没？”

张晓晓点点头：“哦！”

郭飞：“我听说我们董事长进去了。”

张晓晓：“啊？”

宋寅补充道：“就是咱们黄总的父亲。”

张晓晓：“为什么？”

郭飞：“听说和一个被双规的大老虎有牵连，现在还不知道牵连有多大。”

张晓晓忽然想起黄子轩曾经跟他说过这些，于是连忙问：“那和黄总有牵连吗？”

郭飞笑了：“不会吧？我估计没有，黄总虽然是未来董事长的人选，但是以他现在的级别，是够不到这样人的，除非他们有私交。”

张晓晓问：“私交你指得是什么意思？”

郭飞：“就是董事长私下把黄总带到那个圈子里。但是我估计不会，理论上来说，董事长进去，也是为了配合定那个大老虎的罪，没有必要牵连太多的人。”

张晓晓急道：“可是，那为什么黄总的手机关机了？”

郭飞一愣。宋寅也惊讶地问道：“晓晓，你给黄总打电话了？”

张晓晓瞬间红了脸，结结巴巴说道：“对我有事情有事情跟他汇报，发信息没回，我就打了电话。”

她说完后，三个人沉默了。他们都意识到，作为城市总，作为一个在商业圈内混的人，大白天关机意味着什么，尤其是现在已经风声四起了。

沉思了很久，郭飞抬头问：“你们说，我要不要问下雷总？”

张晓晓和宋寅对视了下，对着郭飞点点头。

电话拨通以后，好久对方才接起电话。

雷雨：“喂。”

郭飞：“喂，雷总，你好。”

雷雨：“什么事情？”

郭飞：“哦，雷总，我有些事情想跟黄总汇报，但不知道为什么联系不上他？”

雷雨：“什么事情，你跟我说吧！”

郭飞：“这......”

雷雨：“要是不方便讲，你就自己看看，能处理就自己处理。黄总现在有点事情，可能要过一段时间。”

郭飞：“是......什么事情？”

雷雨：“没什么，以后你就知道了。郭总，淮清城市公司你多担当一些，将来黄总肯定是要感激你的。”

郭飞：“哦，呵呵，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关心一下。”

雷雨：“嗯。我们知道。反正还是要你多费心。好了，不说了，我挂了。”

郭飞：“哦，好好！”

挂了电话，郭飞倒吸一口凉气，沉重地说道：“看样这个传闻是真的。不过董事长进去了，不至于黄总电话也关机吧，难不成黄总也牵连进去了？”

张晓晓心瞬间沉了下去了，她定定地看着郭飞：“郭总，那他会怎么样？会坐牢吗？”

郭飞摇摇头：“谁知道呢？我预感应该不会，除非是证据确凿。一般商界人士受官场牵连，无非是行贿罪，加上自己去周旋周旋，判不了几年。黄总出头再多，有董事长在前面保他，一般不会有什么大事，除非......”

张晓晓急问：“除非什么？”

郭飞：“除非黄总知道他们之间的那些事情，自己主动认罪保董事长。”

张晓晓瘫坐在椅子上。黄子轩与父亲感情表面上很淡薄，但是从他的一言一语中，都能看出父亲对他的影响。尤其是在这样的关节眼上，才能彰显真感情。按照她对黄子轩的了解，牺牲自己，保全年长的父亲，这样的事情他的确能做得出来。

宋寅有些惊讶：“晓晓，怎么感觉你那么关心领导，好像有些关心过度了。上层领导的事情，对你能有多大影响？只要公司还在，你的位置就在啊，跑不了。”

郭飞摇摇头：“小宋啊，你想得太简单了。”

宋寅辩解道：“不是啊，新京集团虽然说是民企，但也是一个大企业，政府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倒下去的。好多企业不都是这样，老板倒下了，换个人一样经营得很好。”

郭飞用沉重地语气说道：“新京集团是上市企业，而且地产是高负债率的行业，地产企业有多依赖资金流，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就好像是搭积木一样，每一招都很危险，都是卡在恰好的位置，只要一个地方出现倾斜，可能就会全盘崩塌，只要老板出事的消息放出去，股票可能就会暴跌，资金一紧张，很多楼盘的运营就会出现困难，可能......”

宋寅点点头：“你说的我大概懂了一些。不过公司垮掉倒是不至于吧，可能就是今后我们的日子会很难熬，裁员和降薪估计不可避免。”

郭飞：“你看，你这才明白过来。所以说咱们张晓晓不是白念的，她比你敏感得多，一听说领导出事了，就知道自己饭碗危险了。”

张晓晓也附和地尴尬笑笑，接着反唇相讥道：“黄总待我们不错的，家里出了事，我担心一下怎么了？反倒是你们，好像......跟自己没多大关系一样。”本来她想说幸灾乐祸的，但是考虑到郭飞毕竟是副总，又改了措辞。

郭飞连连否认：“没有，我只是给你们分析一下而已，我比你还担心董事长和黄总。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对吧？我在新京十几年了，要是新京有问题，我的前半辈子，就白奋斗了，我还得另找一家重新开始。”

说完，他被自己说的话给影响到了，低头沉重地叹了口气。

宋寅看到郭飞的表情，安慰道：“都是道听途说，至今没有一条确切的消息证明。我觉得我们还是等等吧，也许，可能是家里人健康状况出了问题。你想想看呀，汤主管家和黄总家是世交，这个消息你们......知道吧？”

张晓晓和郭飞都没有接话，他们都知道，但是不是从同一个场合知道的，并且都没有跟对方分享这些消息，这也是尴尬的地方。

宋寅：“算了，不知道就当我今天告诉你们的好吧？黄总和汤主管是前天一起回去的，我觉得，如果单纯是公司的事情，汤主管够级别回去，那雷总和郭总也应该够级别啊。所以，我觉得没什么大事，可能就是私事。”

郭飞反问道：“那你觉得，董事长出事不算是黄家的私事吗？”

宋寅顿时语塞。

郭飞摆摆手：“你说的对，事情真相没出来之前，我们不要胡乱猜测，引起恐慌。今天的事情止于我们三人之间，不要再多告诉一个人，知道吗？”

宋寅点点头：“这个道理我懂的。”

张晓晓也跟着点了点头。

下班以后，张晓晓开着车慢慢向家的方向游荡。忽然，手机推送了一条快讯，她瞥了一眼，立马一脚刹车，一个方向转到路边停了下来，拿起手机细细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