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从东大街走来的,转向南北街,自然要经过位于东大街南边的城隍庙,抬头看见城隍庙的牌匾,花镶不由得往里望了一眼。
白天里的城隍庙挺热闹,进进出出的人虽然不算多,但城隍爷像前上香的人却是没停过,庙祝一人应付起来也绰绰有余。
没看到卫谌,也不知道他在出榜前的这段时间都是在哪儿待着的。
正想着,一只修长大手在眼前晃了晃。
“栩哥”,花镶把苏栩的胳膊压下去,“你这是做什么?”
苏栩抱起双臂,看着她,“我还想问你呢,往庙里看什么?想去上香求神?”
花镶失笑,双手拖住他的一只胳膊肘,“快回家,出门时我让罗婶中午做腐乳猪蹄,现在应该出锅了。”
两人一路小跑着回到花家,跟爷爷奶奶一起吃过午饭,苏家便有人来请苏栩回去,来人还带了一些苏老爷特地让苏夫人准备的礼物。
花临觉得这苏老爷也太客气了,前几天才送了些海货来,不过他还是笑着接了,转而让苏栩快回去。
其实苏老爷这边叫苏栩,主要是跟儿子商量商量什么时候且以怎样的方式把蛋糕推出去。
另外,打蛋机是必须跟花家买的,但还有辉耀楼好几家也需要这个呢,看那打蛋机的复杂样式,不像是一二日能做出来的,苏老爷就想着儿子跟花镶是同学,让儿子去跟花镶说,那他们家肯定能最先买到打蛋机。
苏栩回到家,听他爹拉拉杂杂说了这好大一通,笑道:“以后纷雨楼归我管了,这些您就不用操心了。”
苏老爷瞪眼,“你没管过生意,我怎能不看着点?”说着又嘟囔,“现在各家都学会了做蛋糕,抢的就是个先机,还有这蛋糕的样式,也得让酒楼的师傅弄出个新鲜的样式。”
苏栩说道:“镶弟跟我提过,这蛋糕最适宜桃杏等瓜果点缀,最好是用酸酸甜甜的果酱做夹层。”
过生辰或是家中有大喜事时吃蛋糕在尧山先乃至青州府都很流行了,这是花家经营十几年的结果,但是蛋糕这一类点心销售的大头,主要还是那些切成小块的奶油蛋糕、蛋糕卷等做为点心出售的。
这县里谁家走个亲戚,能提上两斤蛋糕,那是很有面子的事情。
至于大个儿的蛋糕,最小六寸的,一个都得六百八十文,县里除了那些富户,或者哪家老人过大寿儿女又孝顺,没什么人家会买这个。
就算疼孩子的,也不过是在孩子过生时,给买一块小小的奶油蛋糕。
店里的这些销售情况,花镶也跟苏栩说了,主要是给他一个参考。
当苏老爷听儿子把花镶说的转述过,不由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小子,这个朋友算是交到了,以后啊,你就把人家当做亲兄弟吧。”
苏栩:“我说了这么多,您想的就是这个?”
苏老爷笑道:“我还想着要不要给你们两弄个正式的结拜宴呢。”
“我们还用结什么拜?”苏栩对他爹的建议很不屑,正色说道:“爹,我想着,咱们经营的是酒楼,而不是甜点店,蛋糕这块儿,还是做精致,不零售比较好。”
“我儿考虑的极是”,苏老爷点头,“花家这么义气,咱们也不能抢他们的生意。”
爷俩商量好一会儿,又叫来李掌柜,让他把以往的小蛋糕甜点去掉,只在他们酒楼本有的席面基础上,再加一个菜,就是那种做得很精致的生日蛋糕。
太大的生日蛋糕贵,他们就做的小些嘛,可以弄些三寸的、五寸的,全当压席菜了。
不过有人嫌贵的话,也可以不要。
如此一来,还真不用担心蛋糕卖不出去。
与此同时,另外几家掌柜也都是这么考虑的,以前跟花家拿蛋糕那会儿,他们每天都能卖出去两三个生辰蛋糕,现在自家做了,自然不好再做那简单的蛋糕点心跟花家抢生意。
还有一方面就是,他们自己有了蛋糕方,那成本肯定要比直接从花家拿低的,再者酒楼每天不知要订出去多少九两、十两的席面,几百文的蛋糕自然不愁卖。
陈掌柜、欧掌柜所经营的酒楼,背后靠着的都是京中有实权的大官,辉耀楼的陈掌柜这边,东家正是京中二品天官吏部尚书顾尚之。
陈掌柜之所以能为尚书顾家经营生意,正是他顾氏女婿的身份。
顾家乃是青州府有名的世族,自从五年前顾尚之升任吏部尚书,顾家在青州更一跃成为数一数二的人家。
辉耀楼背靠如此巨擘,在青州府便相当如鱼得水,可以说若辉耀楼想仗势,青州府的其他酒楼那都没有活路了。
不过顾家行事向来仁善,且为着顾尚之的官途,便对他家名下的各类铺子约束的极严。
这也是这个时代的常态,纵观府城的各类数一数二的铺子,在背后都有士族阶级的影子,单纯的商人想经营出来大生意,根本是不可能的。
就像花家,当初若不是花临中举后再开铺子,他家的蛋糕只怕一面世就被这些有背景的给“强买”了。
陈掌柜一回到府城,便点了后厨的掌厨骆师傅,让他明天跟着去尧山县学做蛋糕,然后又把记下的蛋糕方拿出来,供厨上的众位师傅研讨。
陈掌柜是很高兴的,因为顾家老夫人最喜欢的就是蛋糕这一口点心,当初花家在尧山推出生辰蛋糕,很快就传到了府城这边,陈掌柜作为一个酒楼的掌柜,自然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这款新点心。
又听说这是特为庆生研制出的点心,他当时便亲自去尧山县买了一个,然后让人一路快马疾驰,终于在一天内送到了八百里外的京城。
彼时正好是顾老夫人六十岁大寿,从青州府老家送来的这一份蛋糕,获得她老人家以及京中众位老夫人的一致好评。
打那儿起,每隔三五天,陈掌柜都得送到京城一份蛋糕,或是家里的少爷、小姐生日了,或是老夫人要给老姐妹送了。
顾家很是为蛋糕在京城做了一波推广,他们家也不是没想过跟花家买下蛋糕方子,但陈掌柜试探着跟花临提过一次,被他坚定拒绝,顾家这边就没再提过。
只是这几年,没少在京城和青州府之间跑马送蛋糕。
后来丰庆楼攀上的新东家宋二老爷在京城给过生辰的上级送了份蛋糕,没见顾家那边有什么不满的,便慢慢的,宋家也开始在各种聚会场合送份蛋糕做为讨巧礼。
陈掌柜想着,钱掌柜之所以费劲心机要蛋糕方,很可能是宋家授意的。
别说这只是一个点心,在京城,有门有姓的人家,哪家没有一个在同阶层极为出名的菜品?
像顾家,一向为同僚们称道的,就是他们家做的蒸燕窝,香浓滑嫩,便是底层百姓,也有听闻。
甚至好些酒楼,都这样夸赞自家的燕窝:“比之顾尚书家的极品燕窝也不差的”。
所以说想混个名声的宋家属意蛋糕,完全没什么不能的,更何况,蛋糕后面还有着巨大商机。
想明白了这其中的暗涌,陈掌柜提起笔,将蛋糕方抄写一份,又写了份信,拿出去,让人送到驿站,一起给送去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