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她的有两个人,一个唤作陈婆,另一个是丫头仲春。另外还有一个陈婆请来专门照看孩子的养娘。而她自己,在醒来的那一刻便不再是宋沁雪了,而被唤作吴园儿小姐。
这原主的来历连陈婆都不十分清楚。听陈婆那口气,原主并不喜欢谈论自己的过去。除了知道姓名籍贯和一点点亲戚间的琐事,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仲春是后来买的,也就更不清楚了。那天,沁雪精神好了许多,打算再来挖一挖原主的过往,可话题刚刚被打开,仲春就脸色发青地跑回了楼上。
“坏了!坏了!那边来人了!来人了!”仲春大喊道。
“哪边?”陈婆问。
“还能是哪边呀?当然是乔三少夫人那边了!怎么办?怎么办?人已经杀到楼下了!”
“哎唷喂!”陈婆立刻弹跳了起来,脸色煞白。
也就在这时,楼下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噔噔噔砰砰砰,像有千军万马杀上来了似的。随后,先是上来了两个小婢子开道,跟着是一个大一点的婢子,最后又上来了一个老沉的中年仆妇。一拨人都是气势汹汹的,仿佛是哪家黑市钱庄派来要债的。忽然,沁雪认出了那个中年仆妇,心里不由地惊叫了一声:怎么会是她?
那仆妇姓梁,从前在宋府时大家都唤她梁姑。她是妹妹宋沁月身边的人。如果她在这儿,那就意味着宋沁月也在。对了,之前陈婆提过这里是丰照城。宋沁月的夫家乔氏就在丰照城。可即便如此,宋沁月和吴园儿之间也不应该有什么瓜葛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边,陈婆急忙迎了上去,刚哈腰道了一声这大姑,便被梁姑甩手赏了一记耳光!陈婆往旁边一个趔趄,撞在了仲春身上,仲春大叫道:”怎么还打人呐!“
梁姑竖起两条长眉毛,面孔凶得像要咬人一般道:“谁你大姑?睁大你那狗大似的眼睛好好瞧瞧,是你祖宗还是你大姑?心眼烂死了的老婆娘不好好盘个营生,居然学人拉对儿配奸,就不怕伤了你的阴德叫你儿孙没个好下场?老糟货!”
”就是!“那大一点的婢子帮腔道,”也不打听打听你惹了谁,还敢露面呢,就不怕死了连片裹尸布都没有?哼!“
陈婆脸色尴尬得要死,捧着脸叫苦道:“哎唷喂,我也是受人家的雇帮人办事的呀!你这大姑骂我做什么呀?”
梁姑斜瞪了她一眼道:“没你的事儿?那就作怪了!你的帐留着后面再算!”说罢,她往沁雪帐前走了几步,用一双长满鱼尾纹的老眼往里窥着。大婢子抢步上前,手一勾便把帐子撩了起来。
梁姑直勾勾地盯了进来,眼神阴狠得吓人,好像嘴巴一咧开就能蹦出两根长獠牙来似的。她恶狠狠地说道:”瞧瞧,瞧瞧,这眉眼低得真是一点福相都没有!眼睛也尖,像极了那狐狸胚子的眼,再瞧瞧这张脸,寡薄又廉价,比那南菜市场卖的白豆腐皮还贱价,你爹娘到底是怎么好意思把你这么个贱痞子生下来的?那张嘴也瞧得叫人厌烦,那鼻子也透着下贱气儿,跟你说话真是跌足了我的份儿了!拿你那死眼瞪着我做什么?你的好日子到头了,知道不?”
“就是!”大婢子又来附和,“没羞没耻的下贱货,你好日子到头了!赶紧从那大床上滚下来,给我爬出去!”
“你们想干什么?”沁雪双瞳冷冷地盯着这二人问道。
“收拾你的,不知道吗?别以为你给乔三公子生了个贱种就能入到乔府去,吓,那简直是痴人说梦!就你这贱鼻子贱眉毛的,乔府上的狗都比你长得有福气!乔家没人会认你,乔大夫人说了撒在外面的种子宁可踩碎了也不能留着,丢人呢!我说如梅,你是来看热闹的?赶紧把那贱种抱走,别叫我再看见一眼了!”梁姑气哼哼地使唤着那大婢子。
那叫如梅的大婢子立刻动手了,不费吹灰之力便养娘手里夺过了那孩子,因为养娘早已被这阵仗吓傻了。如梅抱着要走,陈婆赶紧一把扯住了她的胳膊,哀求道:“怪天怪地也怪不着这个孩子呀!看在观音菩萨的面儿上,饶了这孩子吧!这是作孽呀!好赖留下,或是让我去送了人或是送去庙里,只当做了件好事了吧……”
”滚开,老货!”如梅抬脚就是一踹,正中陈婆小腹。陈婆当即仰面倒下,哎哟哎哟地大叫了起来。
仲春也赶了上来,死死地抓扯如梅不让走。梁姑喝了那两个小婢子一声,两个小的连忙跑过去帮忙。这时候,陈婆也挣扎着起身,双手扯住了如梅的裤腿儿呜呼嚎叫。梁姑不动手,只是在旁边怒骂。一时间,这楼上都乱成了一锅粥了。
谁也没注意到,沁雪下了床。她本不该下床,身上也没多少气力,但她知道自己必须去帮一把。她动作很轻,连梁姑都没发现她在靠近。走到合适的位置,找到合适的时机,她卯足了劲儿,用身子撞向了如梅,并顺手一把抢过了孩子。
如梅完全没想到,整个人压向了那两个小婢子,三人摔在了一块儿。沁雪趁机抱着孩子赶到了窗边,手肘一捅,窗户便被打开了。梁姑大喝道:”你想干什么“
沁雪带着尚未喘匀了的气息道:“别过来……”
“哟,还想跳楼?”梁姑冷哼道。
“你试试……看我敢不敢……”
“哼,那我可省事儿了!你跳吧,麻利点给我跳了,跳啊,怎么还不跳?跟姑姑玩这把戏,你实在是嫩了一点!还愣着做什么?跳啊!跳啊!跳完你就一了百了了!”梁姑一副嫌戏不够好看的架势吆喝道。
“你了了?你了得掉?逼死我母子俩,你也就摊上大事了!”
“我能摊上什么大事儿?顶多找俩人把你们母子俩的贱骨头拖出城去埋了,那也是我的仁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