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沁雪轻耸小肩叹息了起来了。
“怎么了?”
“怎么就撞见您了呢,北斗师傅?按理说,您这个时候不应该是在床上养伤的吗?难道说您背上的伤已经好了?”她有点失望道。
北斗又弯下腰去掐薄荷:“你不提我都忘了。”
“您忘了我可没忘。本以为自己起了个大早能干件大事的,不想还是被您给撞破了。看来我是不适合做大事的。”她又叹气上了,带点俏皮。
“你想做什么大事?”
“偷您的草药呗!”
“呵,那是算件顶大的事了。”北斗调侃道。
“所以,您还是回去吧!”
“撵走主人再来偷?”
“对啊!”
北斗缓缓直起腰来,将手里那把沾着露珠的薄荷塞进了腰间的细篾小筐里,用筐边挂着汗巾擦了擦手回头道:“掩耳盗铃听过吗?你这个比掩耳盗铃还是厉害,叫驱主盗药。你拿药草做什么?昨晚我不是让满星给你送了烫伤药了吗?”
沁雪双手放在背后,食指勾着小挎篮晃来晃去,朝北斗走过去道:“药拿到手,我心里就更不安了。我是始作俑者,却什么都不做还要受您恩惠,我想了一夜都觉得不应该。所以就打算偷点草药配个膏方,算是向您赔罪了。”
“你会配膏方?”
“会那么一点点。”
“说说你打算配个什么膏方?”
“不能告诉你,这可是家传秘方。”
北斗嘴角蜻蜓点水般地往上扬了扬,:“行,我不打听了。但这药园的东西我最清楚,你自个找的话很费时间,还我替你找吧。”
“行,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忙碌了起来,在一片朦胧雾色中穿来穿去,一会儿抬头说话,一会儿奔过来对比草药。两人的身影把这幅药园晨景渲染成了仙境,仙境里住着位药仙,药仙不早起的,但药仙座下的两个小仙童很勤快……
谁也没注意到第一抹晨光已经穿透药瓜藤缝隙斜落了下来。沁雪蹲在那株天葵花旁边,小声道:“它真的活了……”
北斗嗯了一声,手里拿着小铁锹给天葵花覆土。
她又道:“它可很容易生病的,特别容易找招白……”
“白蛛。”
“对,就是白蛛……那东西非常可恶,它不祸害株苗,但它会产下又小又白的卵,卵就贴在天葵花叶子背后,叶子背后也是白的,所以满星没发现!”她压低了声音抱怨道。
“以前也差点被祸害了。”
“是吗?那可太险了。哎,我瞧着这白点,好像就是那白蛛呢!天太黑了,根本看不清,我去拿个灯笼来吧!”
“拿灯笼?”北斗居然笑了。
沁雪愣了一下,仰头一望,这才发现晨光已穿过了头顶,自己不由地也笑了起来:“还拿灯笼呢,太阳都出来了,还拿灯笼呢,我也是挺佩服我自己的……哎,不许笑了好吗?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罢了。北斗师傅,您一位得道高僧笑话别人合适吗?”
“起来,回去了。”北斗起了身,但笑还是浅浅地挂在嘴角。
沁雪有点不舍,但腿差不多已经蹲麻了,是该起来活动活动了。她撑着膝盖慢慢地站了起来,转头时,脸色一下子僵住了。
乔三巡就站在离他们十多步远的地方,反背着手,脸色很严肃,像前殿十八罗汉里的某一尊。沁雪很惊讶,走了上去问道:“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乔三巡解下了自己的斗篷,上前来为沁雪披上了:“直接从官署来的,想来瞧瞧你和儿子。怎么不听陈婆的话?你没有出月你自己不知道?手怎么这么凉?不许在外面耽搁了,快点回去了。”他握着沁雪的手一通温柔的抱怨。
沁雪有些尴尬,飞快地抽回了手,转身提起那一篮子草药,绕开他便往回走了。拐了个弯,在那一大笼覆盆子后停住了脚步。透过稀疏不一的缝隙,她能看见北斗和乔三巡,也能听见两人的对话。
乔三巡先说话:“你这一大早上起来侍花弄草的习惯还是改不了。”
北斗蹲回了天竺花前:“一向如此,为什么要去改?”
“昨日遇见唐礼了,说他小院里的桂花开了满满几树,就等咱们去摇桂花雨了。日子已经定了,就只等派帖子了。你收到他帖子没有?”乔三巡在北斗身边晃悠道。
“我也碰见他了,跟他说了去不了。”北斗道。
“怎么就去不了?寺里又没什么紧要的事情。”
“倒不是寺里的事,只是头两年跑得太勤了,寺里寺外的应酬都在跑,有些乏了。”
“是自家兄弟的应酬,又比不得跟那些外头人应酬,怎么能不去?唐礼知道你要推搪,特地亲自去请了金铭阁的宝丹青小姐。你知道的,宝丹青自开春来便抱病在阁中养着,一直没外出应酬过,这还是她病好后头一回出门。唐礼是借着你的名儿请她的,你不去,唐礼怎好跟她交待?”
“就唐礼那嘴,你还怕他交待不了?”
“北斗,你是怎么了?这一年多你总推搪,总不喜欢跟我们这些兄弟一块儿热闹,莫不是佛意又参透出一层了,打算坐化飞仙了?即便是要坐化飞仙了,跟兄弟们喝一场践行酒也是该的吧?你总躲着我们,这是为什么?”
北斗缓缓起身,轻轻地甩了甩铁锹上的泥块,回身道:“就是乏了,哪儿哪儿的应酬都不愿去了,不为别的。”
乔三巡耸耸肩,笑得很无奈:“好,好,你坚持不去我也不能绑了你去。另外还有一件事我得问问你。外面都在传满星是你的私生子,这事儿是怎么回事?满星那孩子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满星就是个苦命的孩子,”北斗面色纹丝未改,“和当初的我一样都是苦命的孩子。我收留他,就像我师傅当初收留我一样,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可你和满星眉眼间确实有几分相似,也难怪别人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