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雪斜瞥去一抹冷光，冷言冷语地答道：“小姐所做过的事情大约都忘记，但有些事情我还记得。小姐若此时想不起，可以回去仔细想想，想想你从前那二十年可有做过什么有违良心之事！”

“你……”

“侯爷，”沁雪撤回目光，跪下道，“园儿可以受任何惩罚，但绝不敬茶磕头。园儿头顶有神灵，怕神灵怪罪!”

“你简直在胡说八道……”宋沁月满眼愕光道。

“侯爷，她实在是太狂妄了！”梁姑大呼小叫道。

“吴园儿，你也不要太放肆了！”唐氏也训起了沁雪。

唯独乔安明没说话，沉冷的目光在沁雪脸上定格了好一会儿，这才挪开道：“是挺狂妄的。不敬茶磕头怎么行？这是入府该有的礼数。吴园儿，既然你如此坚持，那我只好惩罚你了。”

沁雪心甘情愿道：“愿受侯爷惩罚。”

“即日起，闭门抄写《心经》一百遍，直到你有悔意为止。抄得的经文你要亲自送去伏龙寺化了，为十三祈福，听明白了吗？”

“园儿领命！”

“这也算惩罚……”梁姑刚刚脱口，就被唐氏瞪了一眼。

随后，唐氏领着众人出了梓木阁。湘姨娘正想拉着沁雪回去，却被唐氏叫住了。湘姨娘陪了个笑道：“大姐，我还得回去看顾百燕呢……”

“百燕自有人照顾，你随我回七宝阁去！”唐氏一张冷脸道。

“知道了。”湘姨娘很不情愿道。

唐氏和湘姨娘走后，沁雪往回去了。走出没多远，宋沁月忽然在背后叫起了她。她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宋沁月，问道：“三少夫人还有何指教？”

宋沁月脸色沉沉，早没了刚刚在乔安明和唐氏跟前的温顺。是啊，这可不才是十三本来的面目吗？人前似绵羊，人后如毒娘。她走了过来，两只眼珠死死地盯着沁雪，好似要将沁雪脸上每一个毛孔都看清楚似的：“我跟你到底有什么仇怨？你说！”

沁雪口气淡淡道：“不说了让三少夫人自己回去想吗？”

“我从前根本不认识你，我跟一个不认识的人何来仇怨？你这样说是想让所有人都以为我背地里干了见不得人的事儿，以此来抹黑我对吗？”

“少夫人看得真通透呢，”沁雪讥讽道，“我这样的小把戏一下子就给您看穿了，看来您完全不像府里那些人说的那么单纯不懂事啊。”

“你承认了？”

“我承认我是想让府里的人猜测你的为人，因为你的为人原本就没有表面上看着这么无辜善良。你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少污蔑我！”宋沁月忍不住呵斥起了沁雪，“我宋沁月做事向来坦荡，不像你似的藏污纳垢！我知道你的居心，你是想把我撵走，好一人独占三巡哥哥是吧？你最好死了那条心！就算没了我，你也坐上不上三巡哥哥正妻这个位置！”

“天下人皆可坐这位置，唯独你不行。”

“你……”

“佛法无边，回头是岸。”沁雪说完这八个字就转身离开了。

十三，这种摸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好受吗？好戏才刚刚开始，不要急。

回了竹悠馆不久，湘姨娘也赶回来了。沁雪问起她被叫去七宝阁的事情，她说只是被大夫人骂了一顿，说她居心叵测，明知道张玉胜的为人还不先告知，然后又说了一些疑心她与沁雪私下有勾结之类的话，警告她不要在府里拉帮结派。末了，她很是不屑道：“难道那大夫人真不知道张玉胜的为人？你信吗，园儿？”

沁雪笑了笑：“当然不信。”

“我自然也是不信的。她心里跟明镜儿似的，知道张玉胜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她什么都不说，还一力促成此事，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早点打发了百燕这个丫头，任她到外面自生自灭去！她从来都当其他几房的姑娘是累赘，能打发就打发。像我的百蝶，她之前还想随便找个读书人就打发了呢！她不知道？吓，哄谁呢！”湘姨娘很不服气道。

“好在这事已经按下去了。侯爷也对百燕小姐多了一份关心，想来往后她也不敢随便给百燕小姐挑夫婿了。”

“对了，园儿，你是怎么知道张玉胜犯过两件官司的？”

“哦，我听人说的，”沁雪随便遍了个借口道，“我不是在伏龙寺里住过一段时间吗？曾有两个女香客提到过张玉胜，我这才知道的。”

“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你刚才那么笃定呢！”

其实不然，沁雪之所以这么清楚张玉胜，是因为几年前在丰照城撞见过张玉胜。那张玉胜对沁雪起了色心，意欲调戏，后来甚至还派人去宋家提过亲。可惜父亲看不起张家，父亲身边有一位幕令还跟父亲提过张玉胜吃官司的事情，被沁雪偷听到了，她这才知道的。没想到居然成了这回挽回乔百燕婚事最有利的证据。

乔百燕自此便在竹悠馆住下了。身子好了之后，她主动帮沁雪抄写经文。沁雪没想到她竟会得一手好临摹，将自己的字描摹得几乎不差。

那日下午，两人又临窗抄经，刚起了个头，仲春便进来说乔三巡送了两篮子新鲜桂花来，小碧让问问沁雪是做酒酿还是制花蜜。沁雪忽然想起今日乔三巡去赴唐礼那个什么桂花宴去了，想必那新鲜桂花便是从唐礼那儿来了。她停了笔，跟仲春一块儿去了小厨间。

交待完毕后，她又回到了夏厅里，却不见乔百燕。回头问路过的婢子小萱，小萱说刚刚看见柚儿姐姐来过，跟乔百燕说了些什么，然后两人就急急忙忙地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乔百燕回来了，脸色却不怎么好看。沁雪关问了一句：“是有什么事儿吗？”

“没事儿，姐姐。”乔百燕连连摇头道。

“那脸色怎么这样地不好看？”

“兴许是在外面吹了风吧。”

“哦。”沁雪没再问下去了。

晚间，湘姨娘携了酒食来共享。席刚散去，乔三巡就醉醺醺地回来了。沁雪回屋一看，这人已四仰八叉地躺在榻上了。小碧正给他脱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