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竹叶青蛇。”乔百燕垂下眸光黯然道。
“是呀!百燕小姐您也知道是竹叶青蛇吗?”
“我自然知道。那年府里打蛇,各处搜罗出了不下十条蛇来,什么样的都有。”
“那年?哪年啊?”仲春好奇地问。
乔百燕抬眸看了仲春一眼,眼神有点幽:“那年,三哥十三岁,我七岁。有一天我忽然听说三哥病了,病得还很重,就问我娘是怎么回事。我娘说三哥跑西边林子里玩,遇见了一条碗大的青蛇,被吓得卧病不起了。后来,府里请了高僧来,是哪一位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位高僧说三哥是撞见了修为很高的蛇妖,被那蛇妖吸取了精魄才一病不起的。”
“后来呢?后来呢?”仲春追问道。
“后来那高僧作了法,收服了蛇精,三哥的病自然而然就好了。随后,我大娘又吩咐全府清蛇,任何一条都不能放过。我还记得那时候走哪儿都是一股雄黄的味道,林子里也撒,小径上也撒,房顶大梁哪处都不放过。那高僧跟我大娘说,蛇是我三哥的命中克星,万不能让我哥与蛇接触,否则我三哥必定会魂飞魄散。”
“呵呵,难道三公子是地鼠不成?”仲春掩嘴笑道。
“不知道呢,反正那高僧是这样说的。打那之后,府里便禁了蛇和与蛇有关的一切东西。府里不许留属蛇的奴仆,画着蛇的书画也搜罗出来统统烧毁了。还有,二叔喜欢泡药酒补身,有一缸百年蛇骨泡酒,也被大娘逼着拿了出来坑埋了。总之那段时间,府里是谈蛇色变。”乔百燕微微颦眉道。
“那这回岂不是又得谈蛇色变?”仲春耸了耸肩道。
“那是一定的。瞧着吧,雄黄很快就会派到各院了。”
之后不久,府里掌库房的人就开始给各院分派雄黄了。给竹悠馆的最多。陈婆指挥馆里所有的人把馆内里里外外给清扫了一遍,并撒上了厚厚一层雄黄粉,哪个角落都没放过。沁雪站在廊下,嗅着这满院子的雄黄气味儿,真有些恶心的味道。
小碧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碗茶,递到沁雪跟前道:“夫人,喝口荷叶煎茶清清神儿吧!”
“我还当真需要这茶。”沁雪右手拿起托盘里的茶盏抿了一口,荷叶的淡淡清香立刻冲走了不少雄黄的气味儿。她放下茶盏,笑眸微微地看着小碧:“你倒是真细心,居然想到煎荷叶茶来给我解闷。”
“雄黄的气味儿太浓烈了,实在是不好闻的。这府里每年也会在端午前后撒雄黄,可也不及这回这么多。”小碧望向廊外忙碌着的陈婆诸人,眼神里居然带着淡淡的忧虑。
“怎么了?”沁雪问道。
小碧犹豫了片刻,说道:“夫人,奴婢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说。”
“奴婢总觉得这回的事情有些怪怪的。”
“说来听听。”沁雪让小碧放下托盘,同她一块儿在廊椅上坐下。
小碧坐下道:“奴婢听这府里有些年资的婆子说,自打上回三公子险些被青蛇蛇妖害死后,府里便禁了蛇。每年端午前后所有驱蛇的事项做得不但是一丝不苟,还比别府要多出几项来。另外,还会请高僧入府来做法事。如此折腾也有十多年了。奴婢就觉得奇怪了,那雄黄年年都撒,又有专人打理这片竹林,怎的又钻出了蛇来?莫不是那蛇当真不怕雄黄,也不怕高僧的法咒?”
沁雪心里一想,也确实是这么个理。
“奴婢刚才瞧见蛇时吓坏了,脑子没转过来。后来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不该啊,蛇是从哪里来的呢?那最大的蛇已有四五岁龄了,小的蛇也有二三年左右,难不成这一家子蛇都已经在竹林里盘亘了好几年了?那管护这片林子的人怎么会一丁点都没发现?”小碧又道。
沁雪点点头,在心里琢磨了起来。小碧观察得很仔细,想得也很仔细。被她这么一说,似乎那窝蛇的来历确有些邪乎。是刚来的还是已经盘亘许久了?是自个游来的还是从天而降?
“其实奴婢最担心的还是夫人……”小碧向沁雪投来一抹忧心的目光。
“你担心什么?”
“夫人就住在这竹悠馆里,馆后便是竹林,如今林中忽然发现蛇窝,恐怕那些爱嚼舌根子的人是不会轻易放过夫人的。”
“你是说她们会说蛇是我放的?”
“奴婢倒不担心这个,奴婢担心她们会说夫人您是……”小碧欲言又止。
“我是什么?”
“青蛇蛇妖……”
沁雪微微一拧眉,心中顿时荡开一道涟漪,涟漪下透着深不见底的幽黑。
“小姐!小姐!”仲春忽然朝这边跑来了。
“怎么了?”沁雪朝廊外问道。
“您快去瞧瞧,那个和尚要封了咱们这馆!”仲春喘着粗气,手指向了院门口。
“你说什么?封馆?”沁雪霍地一下站了起来。
“是啊!那叫什么来着的和尚已经在门口了!”
沁雪匆匆赶去了院门口,但已经出不去了。门外,一张高桌横在路中间,香炉紫鼎蜡台一一摆起。那叫玄安的高僧穿一紫金僧袍,右手执金钵,左手竖掌胸前,嘴皮子一阵乱动,仿佛在念着什么咒语。沁雪刚想出去,却被蒲姑姑吆喝住了:“退回去!”
“这是要做什么,蒲姑姑?”沁雪大声问道。
“大夫人有令,竹悠馆内任何人都不可以出来,直至玄安师傅将馆内蛇妖除去为止!”蒲姑姑高喝道。
“蛇妖?谁说竹悠馆里有蛇妖的?”沁雪质问。
“玄安师傅说的。这馆内仍有蛇妖余孽,必须除尽!”
“玄安师傅?”沁雪的目光缓缓移向了案桌前的那个男人,打量,疑惑。
这时,玄安念完了咒语,吩咐道:“封门!”
“等等!”沁雪朝他喊道。
“你还有何话要说?”玄安面无表情道。
“你凭什么就说我竹悠馆里还有蛇妖余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