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忽然传来一声大叫,两人急忙往厅里去了。原来是许容立哭晕过去了,倒在了云姨娘的怀里。厅里顿时乱了套,大叫请大夫的,高喊拿姜汤的,还有一声接一声唤着许容立的,连乔百燕都凑上去帮忙了。
沁雪却纹丝不动地站着,冷冷睨着云姨娘怀里的许容立。这女人也是披头散发,残妆破衣,一张白净的脸哭成了大花脸。让人一看,很容易生出无限的怜悯和同情。但不知为何,沁雪总觉得古怪,这女人有古怪。
半夜,乔三巡派回来报信的人到了府。回来的人说,已找到宋四公子。但因为公子伤情太重,急需派一名老成的医师去。另外,岳氏尚未找到,或许已落入悬崖也未可知。
得到这消息,沁雪浑身都在发冷。她知道北横坡附近有一处高数丈许的悬崖,一旦跌落,必死无疑,甚至连尸骨都寻不回来!
她开始在房间里来回徘徊,仲春叫她,她也没听见。过了一会儿,她忽然站定了,对仲春道:“替我收拾东西!”
仲春一脸纳闷:“收拾什么东西?”
“我要去北横坡!”她目光坚定道。
“哪里?北横坡?您是说您这会儿要去北横坡吗?”仲春惊讶道。
“这会儿已经是四更过后了,很快城门就会开了。你赶紧替我备些细软和干粮,不,细软倒不必了,干粮和药才是最紧要的!”
“小姐您疯了吗?您要亲自去北横坡那里帮宋家找人?”仲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没有疯,”她走到仲春跟前,很急切也很认真地说道,“我要找到婉娘,她是对我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一个人!我来不及跟你解释了,仲春,等我找到婉娘,我再跟你细说,这会儿你赶紧去给我打包袱,好吗?”
仲春是懵的,但这姑娘绝对相信自己的小姐。没再多问,转身便去找包袱皮儿了。
一切收拾好了之后,沁雪准备出发了,仲春却把她一把拉住问道:“小姐,您不带奴婢去吗?”
“这趟就不带了,你还得留下来帮我撒谎,不能让人知道我去了北横坡知道吗?”
“可是……”
“我会尽快回来的!”
“小姐您千万小心啊!”
“知道。”说完这两个字,沁雪拿起包袱就开门走了。
外面有些凉,四下里还是黑漆漆的一片。丰照城没有宵禁,但此刻街上也一个人都没有。沁雪拉了拉披风,警惕地往前跑着。前面终于看见灯光了,她循着那灯光跑了过去。
这里是城内货栈,此时已有伙计上下货了。沁雪到这里是为了马匹。几下议定了价钱,沁雪牵走了一匹中等个头的黄马,然后匆忙赶往西城门。只要城门一开,她立刻赶往北横坡。
要问她一个侯府千金哪来的勇气独自前去北横坡,其实她原本就不是那种身娇肉贵的千金小姐。她的天性里自带了一些野性,只是很少暴露出来罢了。再加上那回跟北斗一块儿出去“闯荡”了两个多月,她更是不惧单枪匹马地出门了。这回婉娘出事,她暗暗在心里下了决心,一定要亲自去北横坡把婉娘找回来!
北横坡在离丰照城十五里的南面,是南边诸镇前往丰照城的必经之地。在这里,唯一官方设定之处就是北横坡驿站了。沁雪知道乔三巡的人必定在那里守着,她一去,肯定会被捉回乔府的。所以,她在离驿站一里的地方就下了马,开始逐村逐村地寻找。
尽管这样犹如大海捞针,但她仍然相信也许婉娘就在某个地方等待着救援。
正午,骄阳似火。
沁雪牵着她的小黄马走到一处晾晒作物的圆坝坐下了,热汗已浸湿了她的后背,她拿出水囊连灌了好几口。旁边有几个村民正说着话,她竖起耳朵听了听,说的正是有人去他们村子搜人的事情。她有点失望,看来乔三巡已经派人来这个村搜寻过了。
那几个村民很快收拾东西回家去了。沁雪打算再坐坐就走。可就在这时,有人向她靠近了。
刚一转头,一道白晃晃的亮光就朝她头顶飞来!
她一个前滚,刀尖正好扎在了她坐的那块石头上,当地一声,清脆响亮。她爬起来就往前跑可前面没有路了,只有一条不易跨过的小河沟。凭她这两条双腿是跨不过去的。她回转身来,打算另寻它路,但杀手已经追到了跟前,并再次扬起那把锋利的匕首——
“夜娘!”沁雪忽然高呼出了一个名字。
杀手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幽冷的双瞳中显出些错愕:“你竟然知道我的名字?那你就非死不可了……”
“你不能杀我!”沁雪又大呼道。
“为什么?”
“你难道已经忘记了不虞城的宋六小姐了吗?你若杀了我,她不会宽恕你的!”
杀手将匕首缓缓放下,目不转睛地看着气喘不止的沁雪:“你到底是何人?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沁雪摁着心口以及狂跳的心脏,喘息道:“我与宋六小姐宋沁雪乃是至交,我知道你们的事情,我也知道当年她是如何帮你将你母亲的尸首骗出来安葬的!夜娘,你不能杀我,我身上背负着宋沁雪留下的使命!”
杀手表情忽地狰狞了起来,往前一步,逼迫着沁雪:“你居然还知道我母亲的事情?谁告诉你的?告诉你的人到底有何居心?”
“此事还有第三人知道吗?当年替你将你母亲尸首从衙门验尸房背出来的郑仵作已死,就唯有帮你掩埋你母亲尸首的宋六小姐和你自己知道罢了,难道还有第三人?”
“真是宋六小姐告诉你的?”
“千真万确!”
杀手不信,仍死死地盯着沁雪。沁雪也如此地盯着她,用眼神告诉她自己没有说谎。僵持了许久,杀手撤步,沁雪松了一口气。
就在刚才转身的那一刹那,沁雪认出了这个杀手。她叫夜娘,曾是一个随母亲在江湖上流浪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