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哦，不是，是因为沁雪……”

“因为沁雪？”北斗眉头忽然皱了起来。

沁雪忽然回过了神来，立马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脸色一下子有点慌了。而北斗那双黑墨似的眼睛凝视得更沉重了。

“你认识沁雪？”北斗问。

“呃……”心内好忐忑，沁雪被北斗那眼神逼得找不出借口来了。

“你从来没告诉我你认识沁雪。”

“你也……你也从来没问啊……”沁雪真是好尴尬。

“所以呢？”

“所以……所以就这样啊……我跟沁雪是朋友，沁雪的婉娘出事了，所以我就来看看了。”说这话时，沁雪的眼神几乎不敢去碰北斗的眼睛。

“你跟沁雪什么时候认识的？”

“认识很久了，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乔三巡知道吗？”

“他……呃，我没跟你说，那自然也没跟他说了……”

“所以他不知道你跟沁雪是认识的？”北斗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不知道……”沁雪心虚得连声音都小了。

北斗没再问了，但凝视的目光仍旧停在沁雪的脸上。沁雪也不敢乱起话头，只能老老实实地一口一口地喝热茶。过了一小会儿，北斗终于挪开了目光，沁雪也终于不感觉那么压抑了。

小屋内静了下来，就好像屋外被冰封住了似的，屋内荡漾着一股莫名的寒气。沁雪偷瞟了北斗几眼，北斗一点脸色都没有，一块白色大理石似的脸又凝固又沉重。她试着说话：“哎……那什么……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们的……关键是你们也没问过啊……”

“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北斗忽然问了一句。

“我啊，我是从榆阳来的啊，我来丰照城为了投奔我姨母。因为没找着我姨母，也不知道她上哪儿去了，所以才在丰照城住下的。后来的事情你大概也是知道的吧？”沁雪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北斗的脸色，说话也分外小心。跟北斗撒谎，她总是心虚得很。

“你跟沁雪又是怎么认识的？”

“这事儿啊……这事儿要说起来就很长很长了……”

“有多长？”

“得说上三天五天的吧，呵呵，”沁雪笑得很干，“我跟沁雪认识真的是一场缘分，一场非常奇妙的缘分。如果真的要说的话，我觉得还是不要在这里说为好。改天，改天我提两壶酒去伏龙寺慢慢跟你说好吗？为什么总是那样的脸色啊？你让我觉得很不安呢，就好像我认识沁雪是一件多么不应该的事情似的……”

“先别说话。”

“呃……”

“别说话！”北斗朝沁雪竖起了食指。

屋外传来了脚踩枯叶的声音，沁雪一下子紧张了起来，难道夜娘追来了？

“谁？”北斗先说话。

那扇破败不堪的小门忽悠一下被推开了，夜娘弯腰钻了进来，四下打量了一眼，冷哼道：“果然躲在这里啊！”

“来得正好，”北斗邀请道，“茶刚煮好，正新鲜着。”

“北斗师傅，您这位大师傅可有闲情逸致呀！”夜娘反背着手来回踱步道，“无论到了哪里都能想法煮出茶来，谁还能比您更懂情趣二字呢？只是我撵到这儿来不是为了您那盏茶，而是为了您救下的这个人。劳烦问一声，可以把那个女人交给我吗？”

“宋沁月让你来的？”北斗将茶注入了一只破口陶碗里，热气瞬间腾起。

“谁让我来的要紧吗？”夜娘反问道。

“贫僧一直有个疑惑，施主若能解了，那边那个女人你只管带走。”

“好说，”夜娘坐了下来，一脸桀骜不驯的表情盯着北斗道，“大师傅请问。”

“你为何要帮着宋沁月？”北斗将那只破口陶碗放在了夜娘跟前。

夜娘右嘴角勾了勾，露出几分不屑：“大师傅对这个还感兴趣？”

“不妨说说。”

“告诉你也没什么，是因为六小姐。”

“宋六小姐？”

“对，”夜娘端起那碗喝了一口，继续道，“当年我曾受恩于宋六小姐，我发过誓会一生保护她。但很不幸，她早早地去世了，我没能实践我对她许下的承诺，所以我便将我的承诺转到了宋七小姐身上。”

“原来如此。”北斗点了点头。

“大师傅还有别的要问吗？”

“没了。”

“那我能带走那个女人了吗？”

“不能。”

“呵！”夜娘抬手就摔了手里那陶碗，哐当一生，热茶与瓷片四处飞溅，“大师傅啊大师傅，我敬你是伏龙寺的名僧，你可别给自己找不痛快！我告诉你，今儿这女人你不给我也要带走！”

“你帮宋沁月杀了她是在作孽。”北斗用笃定的目光看向夜娘道。

“我作的孽可多了，大师傅要跟我一一算吗？我只知道我要帮宋七小姐除掉她的眼中钉！这个女人抢走了她的夫君，夺走了她原本的宠爱，这口气我不能不帮她除！”

北斗摇摇头：“不，你根本不清楚事情的原委，你以为你是在帮你该帮的人，但事实上你却是在帮你自己的仇人。”

“大师傅您可别跟我绕什么佛理！”

“宋沁月在骗你。”北斗开门见山。

“你说什么？”夜娘愣了一下。

“她在骗你。她告诉你的不是事情的本相。”

“所以这个女人没有抢走她的夫君吗？”夜娘指着沁雪愤怒道。

“我说的不是她，而是你的恩人宋六小姐。”

“六小姐？”

“关于六小姐的死，宋沁月是如何跟你说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不说，可以，贫僧绝不勉强你。但贫僧得告诉你，六小姐的死与她脱不了干系。”

“什么？”夜娘双瞳张大了。

“没错，”沁雪忽地站了起来，目光炯炯地看着夜娘道，“我所知道的也是这样。你不要再被宋沁月骗了，她没有你想的那么无辜，你不要再帮她作孽了！”

“你给我闭嘴！”夜娘喝道。

“夜娘，你忘了当初六小姐是怎么跟你说的了吗？你说，你爹娘皆是江湖大盗，为这世上人所不容，你觉得天地广阔却无你容身之处，还不如一死了之。六小姐却跟你说，你是你，你可以做不一样的人。这天地广阔，可容纳万千生灵，怎的就容不下一个小小的你？只要你肯改过，自然可以获得新生。”

夜娘错愕地看着沁雪：“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话？这些话是那晚六小姐单独跟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