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敢拦我……我收拾谁……”乔三巡本想往上爬，但脚下踩了个空，反倒一屁股往下坐去。众仆婢一阵惊慌大叫，立刻把小松儿惊醒了。陈婆急忙先挤了上去，去哄那哇哇大哭的小松儿了。沁雪则帮着小碧和乔学把乔三巡弄回了房间。

回了房，乔三巡也不肯老实着，像个不倒娃娃似的晃来晃去，一会儿摸摸花瓶一会儿玩玩茶盏。小碧想扶他坐下来，他也摔开手不理。沁雪道：“小碧，你和乔学先出去吧。”

小碧犹豫了一下，和乔学一块儿退了出去。乔三巡继续玩着，沁雪也继续安安静静地看着。最后，这个男人仰面倒在了榻上，四肢随意地伸着，一口接一口地往外吐着酒气。

“你为什么还不走……”乔三巡喃喃地问。

“我知道你心里有火，总得找个人发吧？”

“你可以告诉我……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吗？我想不明白啊，为什么，为什么？你舍弃了你的夫君，去帮一个外人，为什么？你能如实地告诉我吗？”乔三巡双眼无神地望着头顶上那盏旧花灯道。

“第一，我相信北斗的为人，他不会帮坏人，而且布衣铁拐也不是坏人；第二，他对我而言，不是外人。”

“那他是你什么人？”

“是一个值得相信的朋友。”

“朋友？”乔三巡笑了起来，笑得全身都抖动了起来。一个鱼挺，他坐了起来，用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看着沁雪：“你只是想和他做朋友吗？”

“除了朋友，没有其他。”

“你没有想过要跟他朝朝暮暮恩恩爱爱？”

“不会，”沁雪脸上一片沉沉的灰，“现下不会，将来也不会。我和北斗，永远都只能做朋友。”

“我不信。”乔三巡的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

“你爱信不信吧。”

“你喜欢上北斗了是吗？”

“我该回答你的都回答完了。”

“什么时候？告诉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北斗有兴趣的？是那次你生下小松儿他救了你之后吗？你对我有怨言，却对他的救命之恩感激涕零，因为感激而生出了爱慕之情是这样的吗？你是不是觉得与其跟着一个富家子弟受尽白眼还不如跟着一个能保护你的和尚来得安稳是吗？”

“不是。”

“我看得出来，我看得出来，”乔三巡随意地晃了晃他的手指，“你看北斗的眼神是不一样的，很不一样。我已经失去你了，园儿。最可悲的是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失去你的……”

“你从来都没真心喜欢过这个叫吴园儿的女人，又何谈失去呢？”

“我喜欢过你，我真的喜欢过你……”

“是吗？”沁雪嘴角浮起一抹微微心酸的笑

“是北斗跟你说了什么？”

“是你自己说的。”

“我没有这样说过！”

“为何你一定要这样哄骗着自己？为何你就是不肯细看看自己的心？你并不爱吴园儿这个女人，你想的是别人……”

“我想谁了？我想谁了？”乔三巡反倒质问起了沁雪。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何必固执地把它留在心里呢？你的伤心难过思念牵挂想必她在天之灵都已经知道了，她会感激你会保佑你，而你也该放开从前，真真正正去找个自己喜欢的女子共度此生，这才是上上策。”

乔三巡一巴掌拍在脑门上，晃了晃脑袋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过去从前，我听不懂……”

“宋六小姐已经死了，不是吗？”

乔三巡整个人忽然僵了。过了很久，他都没动，像被人点死穴。而后，他忽地起身要走，沁雪忙叫住他道：“请听我把话说完！”

“我没空！”乔三巡冷背相对。

“我知道你不愿意提起这事儿，但一直回避是不行的。我只是一剂药，一个替身，终有药效消失的时候。到了那时你又当怎么办呢？是再去寻另外一剂药？”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虽然我不是宋六小姐，但我以为我想的应该和她一样。她一定希望你能振作起来，不再沉湎于过去。她希望你能得到幸福，而这种幸福不是靠一剂药勉强支撑着得来的。你需要去找到另外一位女子，你真正会爱上的女子，那样的幸福才能算得上幸福。”

乔三巡转过身来，表情不屑道：“你是在为你和北斗双宿双栖而铺垫吗？你想劝服我，成全你们，是吗？”

“不是。我只是想让你认真地窥一窥你的内心，不要再将你的心浸泡在痛苦的泥沼里了。从前的事已经过去了，你该清醒了！”

“该清醒的那个人是你！不要对北斗有所奢望，那种梦躲在被窝里做做就好了，不要以为它真的可以成真！”

“乔三巡！”

“如果，如果我真如你所说还沉浸在痛苦的泥沼的话，那我不孤单，我有伴儿，那个伴儿就是北斗！他和我一样，不，或许他比我更爱沁雪。在沁雪死后，他比我痛苦一万倍！我劝你死心，不要抱什么天真的幻想，他不会看上你，因为他的心已经被沁雪封死了，你根本打不开一丝缝隙！”

沁雪微微一怔，心中荡开无数酸涩的涟漪。

“所以，无论是你还是宝丹青，你们都是过客，在北斗那里留不下任何痕迹。当初我曾如此劝过宝丹青，现下我也好好劝一劝你。北斗不会和你们当中任何一个有任何结果！或许应当说，北斗这辈子不会再爱上另外一个女人！”

“我当然知道……”沁雪眼前一片水雾迷蒙。

“你知道？”乔三巡有些惊讶。

“我听说过……北斗和那位宋六小姐的故事……”沁雪忍着满腔的心酸道，“那是一个……很动人也很可悲的故事。一个死了，一个苟且地活着。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因为种种原因而阴阳相隔，何其悲怆。但在这世上，还有比这更悲怆的故事，是你所无法明白的。但你能脱身，你可以从从前的故事里走出来，去找那个真正属于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