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否认呢？”沁雪收起眼中那些惊愕，恢复了平静。

“如果你否认，我就会去告诉三公子。三公子会立刻搜查你的墨梅茶铺。掘地三尺，他也会找出来。他恨你呢。你待他是那样地绝情，你和他的兄弟不清不楚，你让他在丰照城里丢了极大的脸，他怎肯放过你？抓住这次机会，他一定会严办了你，为他自己，也为乔家出了那口恶气。当然，”宝丹青偏了偏脑袋，作出一派天真可爱的表情，“北斗师傅是救不了你的。证据确凿，北斗师傅也无力回天。所以，你还是听我的，走吧。我给你一晚的时间，好好想想？”言罢，她带着一股浓浓的香风而去。

这可真有点令人措不及防。有一个人，还是宝丹青的恩客看见了夜娘。这个人不仅察觉到夜娘受了伤，还看清楚了夜娘的容貌，并亲眼看见夜娘进了自己的墨梅茶铺，这只是偶然吗？回想昨日夜娘来时，除了脸色差了一点之外，并无其他异样。一个偶然路过的人是很难察觉到她受了伤，或者去看一看她长什么模样，除非这个人非常在意地去看了她。

回到茶铺后，沁雪向夜娘说起了这件事。夜娘颦眉思量了一小会儿道：“不太可能啊，谁会看见我呢？我的脸并没有完全露出来，我是带了垂纱帽的，这你知道。直到迈进你门里那一刻，我才将纱撩了起来。偶然路过的人怎么会看见我的脸？而且，我一直坚持着像正常人那样走路，也一直小心警惕着别人的跟踪，我向来就很警觉。进你铺子之前，我在你对面的巷子待了很久，找了个几乎没人从街上路过的时候才横穿过去，进了你的茶铺那儿去。我就是担心被人发现会使得你为难。那个宝丹青的恩客又是怎么发现我的？”

沁雪点点头：“这也是我很疑惑的。”

“那我立刻得走！”

“你能上哪儿去？一出去，乔三巡立刻就会抓住你，这四周都有他的人。”

“但是……你真的要为了我离开丰照城吗？”

沁雪垂眉沉默了片刻：“事情还没到最坏的那一步，让我想想还能有什么办法。”

“我倒是有个办法，杀了那个女人和她的恩客，那就一了百了了。可惜，”夜娘无奈地耸了耸肩，“我现下这个样子根本杀不了人。”

“胡老板……”沁雪忽然自言自语了起来。

“什么老板？你在嘀咕什么？”

“胡老板，宝丹青以前的老板。”

“找她有用吗？”

“我也不知道，但总要试试。”

金铭阁内，一片冷清萧条。往昔宾客盈门，如今却是门可罗雀。

胡老板对沁雪的忽然到访很是诧异，寒暄之后，忍不住问了出来。沁雪四顾了一眼，笑了笑道：“胡老板这是要收拾东西走了？”

“这儿已没我什么事儿了，还留下做什么呢？”胡老板语气里还有一丝不舍的眷恋之情。

“看来宝丹青离开了金铭阁，对金铭阁来说是个致命的打击。”

“不得不说，她确实是我金铭阁里出类拔萃的人物。金铭阁一直都是靠她撑着的。自她走后，我实在挑不出可以替代她的人。买卖一日比一日清淡，最后不得不关张大吉，”说到这行买卖，胡老板的话匣子像被打开了似的，“做我们这一行的，最不能没有的就是出色的姑娘。一个楼里若没有一个可以顶起门户的姑娘，那早晚是要关张的。我辛苦养育栽培了她多年，就是希望她能为我金铭阁撑起门面，可谁能想到呢？哼，人情薄如冰啊。”

“我记得之前城里传过一阵子流言，说林照王府预备着为宝丹青赎身，此事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一丁点假都没有。”

“可后来为什么不了了之了？”

“哼，”胡老板又是一声鼻哼，仿佛从前那些怒气从未消过似的，“人家心里不乐意啊，你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若那笔买卖成了，是两好，她好，我也好。但是她就是不肯，最后还找来那么一个了不得的梁老板来要挟我……”话到这儿，胡老板忽然打住了，似乎有点顾忌。

“梁老板还威胁过你？这事儿原来是真的。”

胡老板有点惊讶：“你也知道？”

“别忘了，我那里是开茶铺子的，听到的事情会比较多，”沁雪点着头道，“偶然间听两个茶客神神秘秘地说起了那么一点，但我也不太相信。毕竟外面都传宝丹青是那位梁老板以真金白银买过去的。”

“哼，当然，真金白银的确不假，可他只给了我三千两。”

“比起林照王府少给了二千两，莫非你真有把柄在他手里？”

胡老板用警惕的目光看了一眼沁雪：“你最好还是别问，我也不会说。”

“那我就不细问，我明白，”沁雪冲胡老板很体贴地笑了笑，“每一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小秘密。也许这样的秘密并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却是每一个人自己的，不可分享。”

胡老板向沁雪投来了一束感激的目光，语气也便柔和了：“你很聪明，薛老板娘。没错，就像你说的那样，他用了一件我从前干过的事情来要挟我，逼我将宝丹青卖给他。那件事其实也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大事情，只是我不愿意让所有人知道罢了。那个梁老板真正是个人物，我跟他从无往来，他应该无从知晓我的过往。但……他就是知道。你也觉得这挺诡异的吧？仿佛他为了宝丹青特意去查过我的过去似的，仿佛他是一定要得到宝丹青似的……不过呢……也罢了，遇都遇上了，我还能怎么办呢？只能折价将那个丫头卖给了他。可真真让我寒心的不是梁老板，而是丹青那个丫头。她对我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说走就走！那丫头……竟然已经全忘了当初是谁拔她出泥坑的……”说到这儿，她浑身忍不住地颤抖了一下，两颊因为激动而通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