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秦老夫子很是不屑的样子道，“就唐家那几个我什么时候怕过？来啊，横竖我一把骨头了，我怕谁啊？我就是要说！唐家之所以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全都是唐锦程的错！”

“您说唐大学士？”

“对！就是他！他根本管不好唐家，却还要想法设法地霸占家主之位，天下第一不要脸的人就是他！”

“他怎么不要脸了？”

“他没资格做唐家家主，嫉妒幼弟，不择手段，简直是斯文人中的混球！败类！”

“嘘！嘘！”沁雪忙竖起食指嘘了两声，“您老别这么激动，饭都快喷出来啦！叫人听到了，唐家又会派人来收拾您了！”

“我不怕！”秦老夫子脖子一挺，像只预备战斗的瘦骨鸡。

沁雪忍不住笑了：“我知道您不怕呢，可我怕呀！您就当为我这茶铺着想，不要嚷得那么大声，行不行？腌菜好吃吗？”

“好吃，好吃！”

“那赶紧吃，多吃点。”

终于拿可口的腌菜暂时堵住了秦老夫子的嘴，沁雪松了一口气，刚要起身走回灶前，却看见苏应眉走了回来。她当即一愣，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苏应眉好像没听见沁雪的话，两眼里放着空洞的光，木讷地走了进来，坐下，然后盯着灶台发神。沁雪觉得有些不对劲，忙走过去弯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没出得了城吗？给唐家挡回来了？”

苏应眉的表情有了变化，开始流露出了一种伤心欲绝的表情，但又好像哭不出来。她憋着一份难受不住地摇头，好一会儿才憋出几个字来：“我……我……我看到我儿子了……”

“真的？可是……你都已经有十五年没见过他了，你怎么就能认得出来？”沁雪疑惑道。

“我不会认错的，就是他，就是他！”苏应眉激动了起来，眼眸里闪着泪花，“我一看到他，我就知道是他！当娘的是不会认错自己儿子的！当时我们分开的时候，虽然他只有六岁，但他的小模样我记得是清清楚楚的！他就是我的儿子，我可怜的儿子啊！”说罢她捧面哭了起来。

“那他也在丰照城？”

“嗯！”

“那可好了，”沁雪笑道，“那你就不用再费心思去找了，不是吗？你应该高兴啊！”

“我是高兴，可我也难过。原来这些年他一直都在丰照城，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这时，秦老夫子忽然凑了过来，朝苏应眉嘿嘿了两声：“我认得你啊，你老了些，可我还认得你呢！”

苏应眉抬起一张泪痕满布的脸，打量了秦老夫子一眼：“您是……”

“你不认得老夫了？老夫是唐锦和大人的启蒙恩师呀！老夫还去过你们府上，和你夫君喝过酒的，你忘记啦？”

“您是……秦夫子？”

“是呀！是呀！”

“夫子您也白发苍苍了，我几乎都认不出来了。”

“唉，一晃十几年过去了，谁能不老呢？对了，你刚才说你在城里见到了你儿子？”

“对！对！”苏应眉连忙点头道，“我真的没想到他居然就在城里！我想，这十几年来他大概就一直住在这里，只是我自己不知道罢了。”

秦老夫子摇了摇手指头：“不，不，他不是一直住在这里的，他是最近才被唐锦程叫回来的。在此之前，他一直住在燕州城。你应该还记得吧？他的大娘是燕州人。唐锦和大人去世后，他的大娘就带着两个女儿和他回了燕州城。”

“是的。当时，正室大娘把我送去清虚庵，逼我出家为尼，为大人守节，之后就带着我儿子离开了。我知道她娘家在燕州城，我本来打算去燕州城找我儿子的，结果没想到刚才走到城门口时居然就碰到了我儿子。原来他不是一直住在这儿的，是最近才回来的？”

“对啊，是唐锦程叫他回来的。听说啊，你那个正室大娘十年前就已经过世了。他的两个姐姐也分别嫁了。”

苏应眉泪光一颤，捂住脸道：“天哪，那家里岂不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要怎么过？”

“他吃了很多苦，但还好遇见了好人。他拜了一位师傅，学得一身好武功。后来，他回了燕州城，在你正室大娘的哥哥，也就是他名义上的舅舅手底下做了个小小校事郎。再后来，唐锦程写信给他舅舅，把他从燕州城叫了回来。”

“为什么唐大学士要叫了他回来？”

“哼，”秦老夫子撇了撇嘴道，“唐家快撑不下去了呗！他生的那几个儿子没一个是成器的。唐家其他旁支所生的子弟也都不行。这时候他忽然就想到了唐锦和大人的后人了。据说，他很看重你儿子，想让你儿子重振唐家。不过依我看，已经来不及了！”

“等等！”听到这儿，沁雪心里有了一个猜想，“你们说的该不会是——唐茂吧？”

“是他！”苏应眉和秦老夫子齐声道。

“啊？”沁雪大吃了一惊，“唐茂是苏二娘你的儿子？”

苏应眉含着眼泪使劲点头道：“是我儿子，我的茂儿啊！十五年没见，他长得可真像他父亲啊！”

秦老夫子附和道：“对对对！”

“秦夫子，你知道茂儿现下在哪里当差吗？”苏应眉问。

“他在官署办公。唐锦程把他叫回来之后，给他在官府找了个监知的活儿，倒也还可以。你想见他？那你去官署找他啊！走，我带你去！”

两人居然说走就走了。刚刚出了门，仲春就带着兔儿回来了。她站在门口往右看了一眼，哎了一声道：“小姐，那不是苏二娘吗？她怎么回来了？”

“她找着她儿子了。”沁雪走回灶台前，抖了抖围裙道。

“啊？这么快啊？”

“她儿子就在城里。你猜猜是谁？”

“那奴婢可猜不着，您说说看。”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啊……小姐您不要跟北斗师傅似的爱打哑谜好不好？快点说嘛，吊人胃口啊！”仲春甩着肩膀撒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