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我认为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比较好。您看，您派人守着金锦楼的门口，如果守得太久，迟早会惊动衙门的。到时候衙门的人来了，您打算怎么说呢？您真的打算跟衙门的人说乔百燕在此私会冯明章吗？”沁雪说着委婉地笑了笑，“您不会真把衙门那帮人当傻子了吧？”

江氏脸一冷：“我为什么不可以这样说？事实原本如此！”

沁雪摇摇头：“事实原本就不是如此。这是您设的一个局，一个让唐茂名声扫地的局。我说的对吗？”

“你……”江氏脸色大变。

“夫人先别激动，请听我说。趁事情还没有闹大，及早收手，对您，对唐茂都有好处。若真闹到衙门去了，那可就不好解释了。毕竟，您设的这个局漏洞太多，太粗糙了，就连我都能看出马脚来，更何况是衙门里那英明神武的大人呢？您说是不是？”

江氏气红了脸，一下子站了起来，瞪着沁雪道：“你少胡说！”

沁雪缓缓起身，和颜悦色道：“您仔细想想，这里若真出现了冯明章，衙门会轻易放过这里吗？肯定会对这里的每一个人严查严审。万一哪个胆小的受不住吓，一不小心说出被您收买了的事实，那您得多难堪？何必呢？”

“你怎么会知道……”

“想想也该知道，没有这里的掌柜配合，您怎么藏一个男人在乔百燕那间房里，又怎么能准确无误地把乔百燕引到那间房去？还有，这里出现了冯明章，对一般人来说是非常恐怖的事情，恨不得立刻离开，而您呢，居然留在了这里，还封了金锦楼声称要抓冯明章的同伙。这不就很让人生疑了吗？所以，我劝您，适可而止，不要把事情闹大。”

江氏扭头气哼哼地走到了窗边，握拳砸在窗台上，不甘心道：“闹大又如何？我不怕闹大！我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他唐茂只管冲我来！”

“我知道，您是想替您那死去的儿子唐祈报仇。”

一听到唐祈两个字，江氏的眼眶里充盈起了泪光，悲愤之情更浓烈：“我的祈儿……我养了二十多年的祈儿……”

“虽然，唐府对外说唐祈公子是忽染恶疾而去，但您应该已经从唐大学士那里知道了他去世的真相。”

“这一切都是唐茂害的！”江氏愤恨道。

“您不恨乔三巡？”

“我当然也恨乔三巡，所以我才想要对付他的妹妹！可我更恨的是唐茂。他不应该回丰照城来，他一回来就抢走了原本应该属于我儿子们的东西！我生了三个儿子，却没有一个儿子能够继承唐家，你说我怎能甘心？我就是要他名声扫地，就是要他滚出丰照城！”

“我劝您停手，不要不给自己留后路。”

“哼，”江氏回头甩了沁雪一瞥冷冷的目光，“我真不该把你请进来，本想让你劝劝乔百燕，你却帮起了乔百燕。好，这回算我不走运，但你告诉乔百燕，还会有下次！只要有我在丰照城一日，我就绝对不让她和唐茂安生！”

“夫人请留步！”

“你还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提醒您一句，不要小看了乔百燕，她今日原本是可以不来的。”

“什么意思？”

“我不认为以她的洞察力和心思会察觉不到这是您给她设的局。”

“你是说她是故意来走这个局的？为什么？”

“我暂时也说不上来，但我劝您小心一点，她从来不走没有目的的棋。”

“哼，我也不怕她走什么棋，”江氏不屑道，“她若敢跟我耍花样的话，我绝不饶过她！”说罢她拂袖而已。

沁雪忽然隐隐有些担心了起来。这份担心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她一时间也说不上，只是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儿。

又是一个暮色时分，茶铺里人还没散尽。

秦老夫人那帮茶客还在高谈阔论着。沁雪走到灶前，接过了仲春手里的茶壶道：“你也累了一天了，歇着去吧。”

仲春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左右摆了摆脖子道：“老夫子他们几个每天都走得那么晚，把这儿当自己家了都。唉……”

“这就意味着咱们茶铺留得住人。好了，歇着去吧，我来招呼他们。”沁雪冲她笑了笑。

“嗯，奴婢去那边坐会儿，辛苦小姐了！”

这时，那边秦老夫子的声音高亢了起来——

“你们当然不知道啦，但我是有办法得到消息的。那个唐祈啊，嘿嘿，根本不是病死的，是被人给杀了的！你们知道为什么吗？作孽作多了啊！谁作孽作多了？不是唐祈，是他老子！哈哈哈哈……”秦老夫人说得兴高采烈手舞足蹈。

“老夫子你以前是不是到唐家去做过西宾？”有一位茶客问。

“早十年前的事了，”秦老夫子不屑道，“那时候我去给唐大公子和二公子，三公子做西宾。可做了没两年我就被辞了。唐大学士始终还是瞧不上我这种夫子，嫌我学识不够渊博，讲解得死板，让三位公子学不上兴。嘿嘿，是我讲解得死板吗？是我学识不够渊博吗？没了我，他另请了高明又怎么样？那三位公子就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了吗？嘿嘿！”

茶客们都很赞同地点起了头来。沁雪送了茶水过去，笑着调侃了一句：“原来您老人家是在这儿报仇雪恨呐？”

茶客们又都笑了起来。秦老夫子笑得最厉害，笑得两片红云都爬上了他那皮包骨的脸颊：“是呀，是呀，我这个时候不报仇还等哪个时候呢？等到唐家垮了，我又上哪里报仇呢？我就是要在他这欲垮未垮的时候好好说一说，泄了我这口气呀！哈哈！”

“行了，您老人家就饶他们一回，省得他们回头跟您算呢。”

“好呀！好呀！”秦老夫子拍着瘦瘪瘪的肚子乐道，“他们只管来找我便是！最好把我弄到唐家去，关起来，他们唐家吃的可比我们家好多了，我正好补一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