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累了。”夜娘道。

“可能吧……”

“只要有乔三巡在，他就会盯住你，盯住北斗。他把你俩当成了此生必须要除掉的对象。一次又一次地抓，一次又一次地关，没完没了，任谁都会疲惫不堪的。如果想不出来就别勉强了，好好睡个觉，明早再继续。”夜娘的手再次搭在了沁雪的肩上。

沁雪心里暖洋洋的，抬起头来想跟夜娘说声谢谢，但一开口声音就沙哑了。跟着，泪水涌了出来，让夜娘措不及防，也让她自己措不及防。她顿时有点慌乱，起身快步地走向了墙角，擦泪，呼吸，平息心情。

“放心吧，北斗会出来的，”夜娘在她身后轻声道，“佛祖会保佑他的，毕竟他做了那么多好事。”

“你不是说他是个不祥人吗？”她擦着泪玩笑道。

“我以前的确认为他是个不祥之人。但后来在江湖上我听到了一些关于他的事……怎么说呢？现如今的明照国其实是黑暗的。他是这片黑暗里忙碌的夜灯，替那些不知去路的人照亮了他们的前路。他这盏灯随时都有熄灭的时候，可他自己并不在乎。他守护着他要守护的东西。而你……”

“我会守护着他。”

背后长久沉默后，夜娘又道：“也许你就是六小姐派来守护他的。那么，我就有义务守护你了。只要我还活着，我一定帮你救出北斗。”

“何其有幸，”沁雪转过身来，眼中热泪闪闪，“六小姐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她何其有幸！”

夜娘无所谓地笑了笑：“对我来说，她就是我的亲人，如同我娘一样。在这世上，我只有两个亲人，一个是我娘，一个就是她。”

“那你爹呢？”

“我不知道他是谁，更不知道他在哪儿。我一直都是跟着我娘过的。那种男人不提也罢。哦，对了，我想起我要跟你说什么了。我知道娑儿是谁了。”

沁雪有些惊讶：“你知道娑儿是谁？真的吗？”

“走吧，”夜娘往穿堂小门那儿走去，“咱们去暗室里再说。”

下到暗室，沁雪打开了通往隔壁暗室的石门。夜娘去问严老板娘讨了几个菜和一壶酒，两人对坐着喝了起来。夜娘也慢慢地将与娑儿的那段短暂的姐妹情道了出来。

“我那时候大概十岁，也就是我到不虞城的前两年。我和我娘住在一个西河亭的地方。那里很偏僻，是个藏身的好地方。巧的是在我们家隔壁也住着一对母女，母亲叫宣二嫂，女儿叫婵娟。婵娟的年纪跟我相仿，所以我们很聊得来。有一日我们提到了父亲，我说我没有父亲，婵娟却说她知道她父亲是谁。她说她父亲就是歧路山庄的金章公子。”

“那位驸马爷？”沁雪知道，歧路山庄那位金章公子为元福公主所青睐，后来被赐了婚。

“金章公子是驸马爷这事儿我后来才知道的。当时我就顺耳朵那么听着，没当回事。那时小，哪里会去在意那些？我记得她还说过她会去歧路山庄找她爹，也不知道后来到底去没去，反正在那里住了两年后，我娘就带着我继续流浪了。就这么，我和她就分开了。”

“你觉得娑儿就是婵娟？那你第一眼怎么没认出来？”

“她变了，”夜娘在脸上比划了一下，“脸变得和从前不太一样了。我第一眼看见的时候还真的没认出来。不过，一个人的长相是可以变，但行为习惯和饮食习惯却不容易改变。我很仔细地观察过她，也偷看过她洗澡……”

沁雪一口酒差点喷了出来：“你还去偷看她洗澡了？”

“她最近不是勾搭上乔三巡了吗？乔三巡把她安排在一家茶楼后院暂住。回来之前，我去她那里晃了一晃，发现她在洗香汤，我就顺带瞟了一眼。她后腰往上有一条细小的疤痕，像一条长长的蚯蚓，以前我在婵娟身上也看到过，那是她小时候受伤留下，是一模一样的，所以我敢肯定她就是婵娟。”夜娘十分笃定道。

“那你知道她的来历吗？”

“知道。我和我娘住到她们家隔壁不久后，我娘就发现了她娘真正的身份。她娘在江湖上有个绰号叫寒月子，是个医毒双绝的奇才。所以我娘对我千叮嘱万嘱咐，到她家去千万千万不要随便吃东西。”

“医毒双绝？寒月子？”

“你对江湖事知道得太少啦，没听说过她也是很正常的，”夜娘砸了一口酒，慢悠悠道，“再早个二十年，不是，十五年，你往江湖上打听打听，没人不知道她寒月子的。她那时是江湖人追捧的圣女，多少豪侠想将她收入囊中，结果都无功而返。据说，那时江湖有四美，分别是寒月子，狄水仙，朝颜夫人，青屏儿。啊，扯远了，还是说回娑儿吧！我真的没想到她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活脱脱一个妖女！”

沁雪沉默了，脑海里交替地出现着娑儿，乔三巡，北斗，以及那个神秘的幕后人。对了，还有一个，就是那巡检大人。她已经嗅到了一个巨大阴谋的气味，眼下需要做的就是从千万条线索中抽出头丝，这样才能顺着一路理下去。那么，头丝在哪里呢？

“我去找找娑儿吧，她应该还认得我。”夜娘又开口了。

娑儿？一个看似娇媚无害，只懂得周旋于男人之间的魅惑女子，她像一条鱼，那种滑溜纤细的小鱼，可以灵活自如地游走于各个地方。对，娑儿，头丝是娑儿。

“哎，怎么不说话了？”夜娘敲了敲桌面问。

“你去找娑儿也没用，她不会跟你说任何实话的，反而会让你暴露了。”沁雪抬头道。

“那接下来咱们该做什么？”

“幕后那个人早潜入了在城中，他一定对他需要知道的每一个人了如指掌。”

“什么意思？”夜娘不解道。

“他一定很清楚我，乔三巡，北斗，侯爷以及每一个会入他局的人。他一定暗中对我们的关系，脾气，喜好等都查探过。他熟知我们，也就能预判出我们下一步会做些什么。就好比给乔三巡一些证据，乔三巡就一定会去抓北斗，再比如北斗入狱，我就一定会去救，等等。你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