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几个营嘛……”张霄抹了抹下巴，翻着白眼想了一通道，“最近好像也没抓过什么人……”

“我说的是今日，而且就白天。”

“白天？哦，那可能是黑骑营的人了。因为下午我跟黑骑营那头倔驴撞见过，他嘴角有伤，浑身是火，看见我了还直瞪眼，像谁惹了他似的。我问他是不是给人揍了，他居然恶狠狠地回我说：‘那瘦不拉几的玩意儿能揍我，看我不揍死他！’我问他谁是瘦不拉几的，他没理我就走了。”

“你说的那倔驴是谁？”

“黑骑营都尉宋治啊！”

“他说了瘦不拉几这几个字？”

“说了，我听得真真的！”

北斗脸上闪过一丝忧虑：“那应该是李思了。”

“人如果落到黑骑营手里，那就意味着这人可能是宋公要的。因为你知道，黑骑营是宋公亲选的，营主都是宋公的亲儿子。如果你想去碰黑骑营，我劝你还是三思而后行。还不如跟你旁边这位美貌的小娘子一道远走高飞，过些清静自在的日子呢。好了，我要走了，你们慢慢喝茶！”张霄说罢起身走了。

黑骑营，营主是三哥宋可荐，这一点沁雪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黑骑营其实是父亲宋意铭的私人护卫营。李思被黑骑营抓走，那就意味着北斗的对手是父亲宋意铭。她转头看了北斗一眼，问：“你打算怎么办？”

“先要确定李思被关押的位置。”北斗道。

“如何确定？”

“得从宋治着手。”

“宋治这个人我倒是有几分了解。他不是宋公本家子弟，只是碰巧也姓宋罢了。十几年前，他母亲带着他沿街乞讨来到了不虞城，做了宋府两位公子的奶娘，他们母子俩也就在宋府住下了。他一直跟着三公子宋可荐，是宋可荐十分信赖的人。对了，他还是个孝子。他母亲过世后，每年忌日，他都会去坟前铺席痛哭，祭拜洒扫。他母亲的忌日正好在九月，九月中旬还是下旬我倒有点忘了。”

“是中旬，九月十三。”

“你倒是记得清楚。”

“在这个月里，他不仅要为他母亲伤心，也还要为另一个人伤心。因为这个人也是在九月过世的。”

“另一个人？”

“难道沁雪从来没跟你提过她的姑姑？”

“姑姑？你是说……宋锦雁？”

“嗯。”

沁雪很惊讶：“你的意思是宋治对姑姑她……”

“他一直很喜欢宋锦雁。在宋锦雁过世后，每年九月，在宋锦雁忌日那天，他都会前往宝相寺静坐听经。因为他母亲的忌日和宋锦雁的忌日只差两天，所以旁人都以为他是在为他母亲做这些事，但其实他是为了哀悼宋锦雁。”

这是沁雪从来不曾听过的一段故事。她的姑姑宋锦雁是个薄命的美人。死的时候，沁雪还很小，模糊的记忆里只有姑姑给她喂甜甜的冰糖糯米粥的样子。每年姑姑的忌日，只有婉娘能记起，也只有婉娘会去姑姑坟前祭扫。可如今看来，这些年，能记住姑姑的不止是婉娘，还有一些人一直在默默地想念着姑姑啊。

“你打算怎么做？”沁雪问北斗。

“我要让宋治自己告诉我李思在哪里。”

“他会那样听话吗？”

“我可以和他做交换，我告诉他想知道的，他告诉我想知道的。”

“你打算拿什么事情去跟他做交换？”

“宋锦雁的。他一定会很感兴趣。”

“你要亲自去和他说？太危险了。把事情告诉我，我去跟他做交换。”

“不，这件事得我自己亲自去。”

“可是……”

“不要可是了，”北斗抬起头看着沁雪认真道，“我一定要把李思他们救出来。我已经失去了攒北这个好伙伴好兄弟，不能再失去更多了。这些年要没有他们，我办不成任何事情。所以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救他们出来。”

“即便这会让你深陷险境？”

“我一直都在险境中，不是吗？”

沁雪沉默了片刻，又问：“你当初拒绝沁雪，也是怕让她陷入险境中吗？”

“当然。我希望她过得好好的，不要有任何担心和焦虑。我所走到路和她完全不同，所以一开始我就得把一切斩断得干干净净的，不拖泥带水。”

“可你还是没能躲过她……”沁雪心中微微发酸，嘴里喃喃地念了一句。

“什么没躲过？”北斗问。

“我是说你能哄得了她，但未必哄得了我。当初她也是笨了，该学我这样先入了你们的伙，再把你的根底儿刨个清楚，这样一来你是想挣脱也挣脱不了了。”沁雪摊开手俏皮地笑了笑。

北斗笑了笑，低头下去拿茶盏了。茶刚送到嘴边，门忽然开了，夜娘似一阵夜风般闯了进来：“你们果然在这儿！”

“有什么事儿吗？”沁雪临走时跟夜娘交待了，如果婉娘那边有要紧的事就让她立刻来这里。

夜娘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封信，递给沁雪后坐下道：“这是刚才婉娘派人急急忙忙送来的。她说对方这回玩新花样了，不正经写字了，写了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叫人一点也看不明白，所以拿来问你了。”

沁雪展开那信一看，略略吃了一惊，确实不是正常的汉字，而是一些古怪的符号。看上去有点像龟背文，又有点像随手胡乱写的，竟一个也辨认不出来。她忙递给了北斗：“你看看，这些到底是什么字？”

北斗接过看了看，眉心轻轻拧起道：“这分明有些像暗号。”

“暗号？”沁雪和夜娘异口同声道。

“这些字看着都像是取自龟背文，只取了每个字的其中一部分。譬如这个图符，像一棵小树立着，这是竹字的龟背文中的一部分。在这里，大概就是表示竹林吧。”

“那你能破解吗？”

“给我笔墨试试。”

沁雪立刻去问店家借了笔墨来。北斗一手拿信一手捻笔，反复地试，反复地改，终于理顺了几个字眼：十五，宝相寺，沉香阁东，竹林中。大概的意思就是在十五日这天来宝相寺沉香阁东面，那人会在竹林中等沁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