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向沁雪解释道：“我们这位尹姨娘就是这样。她不太喜欢跟陌生人说话，也不喜欢出去结交朋友，总是待在后院里养养花草做做针黹什么的，平常都是不出来的。薛幕令您多多担待才是。”

沁雪收回目光，和颜悦色道：“没事儿的，金掌柜。好了，就这几种茶叶吧，待会儿送到陈梁府去。”

掌柜拱手弯腰道：“是，立马就送过去。”

离开金昌茶局，和夜娘在巷子口碰面后，沁雪跟夜娘交待了几句，然后先回陈梁府了。一个时辰后，夜娘回来了。

“你是怎么发现那个尹丹不对劲儿的？”夜娘先问了这个。

“她的眼神出卖了她。怎么样？有发现她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沁雪问。

“你离开不久，她就出门了。她去了城里一家货栈，向店家赁了一辆小马车，明早出发。”

“她要走？”

“有点奇怪，对吗？蒋老板才刚刚消失，她又要走，这两口子玩的是什么花招呢？”

“而且看起来似乎她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没错。”

“盯着她。”

“行！”

翌日清晨，西城门外。

一辆挂着藏青色帘子的小马车徐徐出了城，停在了城外官道旁等候。不一会儿，尹氏出现了，还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她牵着小男孩步飞快地往小马车跟前走去。马车夫从马上跳了下来，接过了她手里的包袱丢进了车厢里，再把脚凳搬了下来，她正要上车时，沁雪走了过去：“尹姨娘，这是要去哪儿呢？”

尹氏一惊，险些从脚凳上跌了下来。她惶然地看着沁雪，立刻将那小男孩拉到了身后，支支吾吾道：“我……我要回趟娘家……”

“这么着急？不等蒋老板回来了？”

“我留了书信给他的……他回来之后自然会知道的……”尹氏显得很不安，浑身都在颤抖。

“你别怕，我只是有几个问题还没问清楚，打算找你再问问。要是你不急的话，就耽误你一点时间行吗？”

“我很急的，我……我娘病了，我得赶紧回去！”

“听说你娘早就过世了啊。难道你还有别的娘？”

“我……”

“放心，耽误不了你多久，就一会儿行吗？在这前面有个小茶寮，咱们去那儿坐坐。”

来到茶寮，沁雪要了一壶茶和两碟子小点心。她把点心推到了那个小男孩跟前，含着笑道：“吃吧！”

小男孩紧紧地靠在尹氏身边，目光警惕地盯着沁雪，根本不去看那些小点心。沁雪一面打量着小男孩一面问尹氏：“这是你的孩子吗？”

尹氏忙道：“不，这不是我的孩子，这是我一个同乡姐妹留下来的孩子。”

“那你为什么要带走他？你的同乡姐妹知道吗？”

“她早就过世了。这些年，一直都寄养在一位婆婆家，我偶尔会去看他。”

“哦，是这样的啊。”

“薛幕令，您到底有什么事要问我？请您快一点，我真的着急回去。”尹氏催促道。

“那就从第一个问题开始，为什么要带着一个孩子跑？”

“我说过了，我不是跑，我是要回我娘家去……”

“不要撒谎了，”沁雪很干脆地打断了尹氏的辩解，“如果我把你和这个孩子带回城去查一查的话，或许也能得到答案，只是要慢一点。但我不想那样做，所以你最好自己告诉我答案。”

尹氏愣愣地看了沁雪片刻，忽然埋下头去，用双手捂住了脸。身旁那个小男孩望着她，唤了一声：“娘，您别哭嘛……”

“娘？”夜娘指着小男孩惊讶道，“原来他是你儿子啊！”

尹氏轻声抽泣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泪珠满盈的双眸道：“没错，他是我的儿子，亲生儿子……”

“说说你的故事吧。”沁雪邀请道。

“我在跟着蒋华之前嫁过一个男人，生了一个孩子。那个男人在孩子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他家里容不下我，要把我卖了。就在这个时候蒋华出现了。他把我买了。我跟他哭诉说不忍心和年幼的孩子分开，希望他能让我把孩子带上。他说可以，但不许养在家里，可以寄养在外面。就算只是这样，我也很开心了。我便带着儿子跟他一块儿来了鹿城。我把儿子寄养在了一户姓张的人家那儿。那家只有一对公婆，他们待我儿子很好，像亲孙子一样。我得空的时候便过去看看他，给他带些吃的穿的用的。在那个时候，我真的感到很满足，我觉得是遇上了好人了。但是后来就不一样了……”尹氏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怎么不一样了？”沁雪问。

“原来蒋华的脾气很不好，动不动就要骂人，甚至还打人。当着外人的面儿，他待我很体贴温柔，可关起门来，他就对我下狠手。我想过要离开的，但他不许，他找人监视起了我儿子，威胁我说如果我敢跑就弄死我儿子！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留下继续伺候他。最近一两年，他的脾气越发地古怪了，经常冲我发脾气，把我打得浑身是伤，但我都不敢跟别人说……”

“真是个畜生啊！”夜娘忿忿不平道。

“所以你想趁蒋华不在的时候逃跑是吗？”沁雪又问。

“对，”尹氏掏出手绢擦着眼泪道，“我想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了。错过这个机会，我以后恐怕都跑不了了。”

“你就不怕蒋华回来之后派人去找你们母子？”

“天大地大，他上哪里去找？他大概也不会有那份闲心来找我们母子了。大不了他另外再去买个女人就是了。”

“蒋华到底去了哪里？”

尹氏摇摇头：“我真不知道。昨天在茶局跟你说的全都是实话。”

沁雪微微拧紧了眉头，目光在这个女人脸上游走。她总感觉这个女人没有完全说实话，一直在躲闪回避一些事情。她想了想，以冷不丁的口吻向这女人问了一句：“你认识马盛马统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