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奇怪的男人。沁雪带着一肚子的疑惑离开了驿馆。

回去的路上，不止一次地把那方手帕拿出来看。多添上去的七颗星星绣得小巧又别致，像一对翅膀似的浮在那个薛字下面，让人感觉那些小星星们正托着薛字在充满月色的夜空中愉快地飞行。手帕原本很普通，但有这七颗小星星之后多了些灵动，可以说非常地别出心裁。这是白湖的想法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同情自己吗？

想来，他也不是一个恶人吧。也许是因为自己的立场不同所以才要极力地维护六安王的。他看上去有点身不由己，好像被很多事情困扰着。那么，到底是什么在困扰他呢？忽然间，十分好奇了起来。

“小娘子小心！”路人的一声惊呼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因为想得太入神了，她差点被疾驰而过的马车给撞倒，幸好一位路人拉开了她。路人的朋友忍不住抱怨了起来：“这里人来人往的，那马车跑这么快难免会撞倒人的啊！他们不知道吗？”那位路人忙请他的朋友小声一点：“这里是鹿城，有很多时候不要随便乱说话。你知道刚才过去的是哪一家的马车吗？”朋友满不在乎道：“谁啊？”

“那是宋平治大人家的马车。你没看见马车顶沿上挂着一盏小小的灯笼吗？上面有平治两个字。”路人解释道。

“几品的官？”

“正二品。”

“去！一个正二品的马车就敢在大街上乱跑乱撞，这鹿城现如今已经乱成什么样了？想当初我来的时候，这街面儿上连个骑马的都没有！”

“哎呀！哎呀！总之不要乱说话了！走吧走吧，我请你喝酒去！”这两人越走越远了。

沁雪觉得刚才那人说得对，如今的鹿城越来越没规矩章法了。照这样乱下去，迟早是要出大乱子的。

回到府后不久，景宁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陛下下令暂停对马盟两兄弟用刑，责令鹿洺自行检讨，不要鼠目寸光，只揪着马盟两兄弟不放。另外，陛下将主办此案的人由鹿洺换成了六安王，让六安王沿着黑鹿灵这条线索查下去。

景宁还说，田大人明日要去探望马盟他们，希望能带上她一块儿。

翌日上午，长到看不到尽头的宫道上，田大人领着沁雪慢悠悠地走着。宫墙很高，宫道很窄，她感觉自己像是在走迷宫。

“去刑司大牢的路还有点远，不着急，咱们其实也不赶时间。”田大人是个很和善的人，总是带着敦厚的笑容。

“大人以为这件案子到底是谁干的？”沁雪跟他讨论起了案子。

“很难说啊。我怀疑过好几个人，但黑鹿灵跳出来之后我更疑心黑鹿灵了。关于那个神秘的组织，我以前听过好多它的传言。我一直以为它就只是个传言，直到景宁公主府上的苏管家被抓了，我才意识到它离咱们很近。近到可以随时杀了你。”田大人比划了一个削的动作，然后又笑了笑，重新将手背在身后，“但是咱们也没必要怕。黑鹿灵只能在黑暗中躲藏，他们见不得光，一见光就死的，呵呵。”

“大人觉得朝中会有人跟黑鹿灵勾结吗？”

“这倒是有可能的，”田大人转头向沁雪点了两下头，好像十分赞同她这个观点，“朝中有些不安分的人。他们的心本就不是完全忠于陛下的。如果黑鹿灵用一些十分有诱惑力的条件去诱惑他们的话，那他们肯定会上钩。这一点我也想过，只是应该怀疑谁，我心里暂时还没个数。你倒是说说，你觉得谁最有那个可能？”

“我想，如果朝中真有人跟黑鹿灵勾结的话，那齐归王和大祭司就是最大的怀疑目标。”

“嗯，说得很准确。十一啊，怪不得景宁常常夸你，也怪不得马盟相信你，你看事情真比别人要清醒许多。”

“马盟相信我？”

“你不知道吗？今天不是我提出带你来的，是马盟说要见你。”

“是吗？”

“啊，前面好像是鹿大人。”田大人忽然缓下了脚步。

迎面而来的，是一位头插翠玉束发，上嘴皮略蓄胡须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四十岁左右。他走路的样子很高傲，起先装作没看见田大人。直到田大人叫起他来时，他才转过脸来一副如梦初醒般的样子。他拱了拱手，略含笑意道：“田大人，又进宫见陛下了？今天又带来了什么好消息啊？”

田大人回礼道：“不见陛下，就是去看看马盟两兄弟。”

“田大人真是有心了。”

“哪里，哪里，也是受了他们母亲之托啊！昨天我告诉他们母亲说陛下准许人去探望他们了，但他们母亲身子抱恙不能前来，就只好托付我了。”

“陛下真是仁慈，这是你我之福啊！对了，这位是……”鹿洺的目光终于转到了沁雪身上。

沁雪施过礼，报了来路。鹿洺听完眉头就皱了起来：“原来你就那个给田大人提供名单的薛十一？”

田大人和气一笑道：“是啊，就是她。”

“你的名单是从哪里来的？”鹿洺忽然问。

沁雪瞥见田大人的笑容有点僵了，也知道景宁没把名单真正的来历说出去，便道：“田大人没告诉鹿大人吗？我都告诉田大人了。”

“呵呵呵呵，”田大人的笑容立刻又敦厚了起来，“你看我还真忘了跟鹿大人你说了。名单是她的一个心腹找到后给她的。她的心腹是谁应该不用我告诉你了吧？心腹们都是活在刀尖上的人，主家是绝对不能出卖他们的，这规矩鹿大人该懂的吧？”

鹿洺扑了个空，笑起来也没田大人那么好看了：“是啊，是啊，这规矩我是懂的。但这回的事情牵扯过大，我总还是想要知道知道那名单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这不过分吧？”

“一点都不过分。照理说我应该老老实实地告诉你的，可怎奈昨天六安王下了令，让我不许把名单的事情透露给其他人。你看，我这真是不好办呐！”田大人双开一摊，笑呵呵的样子让人真是没法怪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