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会嫁给白湖殿下的。”孔朝华忽然很认真地对她说了一句，好像这句话是特地说给她听的。她怔了一下，点点头：“好，愿小姐心想事成吧。”孔朝华低头抚摸着手里那只棕黑的埙，含着点点笑道：“如果我嫁给了白湖殿下，姨母一定会很高兴的。因为这会令我母亲气得跳脚，姨母最喜欢看我母亲气得没了模样了。但是没关系，任何事情都阻止不了我嫁给白湖殿下。对吧，薛幕令？”

她觉得这话里有话，但没直接问出来，只是敷衍地点了两下头：“哦，是吧。”

“薛幕令也喜欢白湖殿下吗？”

“当然没有……”

“如果薛幕令也喜欢白湖殿下，那这件事就很有趣了。你猜最后白湖殿下会选择谁呢？”

“我不是白湖殿下，小姐。这句话您应该去问白湖殿下。”

“我早晚会让他亲口告诉我他心里最喜欢的人是谁的。”说完这句，孔朝华带着她那惯有的自信的劲头儿走出了凉亭。沁雪朝她背影望了一眼，默默地在想，这可不是一位好打发的主儿啊。

太后的旨意先到达驿馆，随后沁雪带着自己的两个包袱也到了。

“什么东西？代笔令？这又是你们明照国什么稀奇古怪的官职？”白潜似乎很抵触，拿着太后的旨意，眉头都快皱成腐竹皮了。

“这其实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官职，”沁雪向他解释道，“代笔令只是一种附属从人，专替主事者代写各种卷宗文案以及抄誊书籍的。”

“那为什么是你？”白潜带着一种深深的质疑盯着沁雪。那口气听上去仿佛是这么个意思：全天下的人都可以来做这个代笔令，但唯独你不行。

“为什么我不行？”沁雪反问了回去。

白潜没回答，低下紧锁着的眉头想了想，把手里的太后的旨意丢到了一边，摆摆手道：“我们不需要，殿下不需要一个代笔令，请你回去转告太后，她的心意殿下领了。”

“可我听说三个月后殿下就要回白象国了。殿下回去之前，不想将先贤们的书籍都誊抄一份回去吗？这不正是殿下来到鹿城的真正用意吗？若没人帮忙，恐怕殿下很难在三个月之内完成。”

“那不重要，”白潜说的很斩钉截铁，“有没有带回去先贤们的书籍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殿下来鹿城感受到了这一方的风土人情，那就足够了。而且我已经说过了，殿下不习惯有陌生人在身边伺候。那样，他会很不自在。”

沁雪想了想，点点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还请殿下亲自去向太后说明一下。我会在这里等着，直到太后第二道旨意下来再走。”

“薛幕令啊……”

“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请殿下走一趟了。”

“你这个人不要这么死板好不好……”

白潜话没说完，白湖就走进了小暖阁。他穿一身墨绿色的袍服，从沁雪身边走过去后说道：“带她下去安排房间。”白潜忙道：“这么做不妥吧？这里不需要一个代笔令啊……”他打断了白潜的话：“这里不需要一个代笔令的话，你认为需要一位世家千金吗？”白潜有点茫然，但茫然之后他好像明白了白湖的意思，说道：“你是指那位孔朝华小姐吗……”

吗字刚落，就有侍从进来禀报说孔朝华小姐已到驿馆门口，正求见白湖。白潜显得很惊讶：“她怎么也来了？莫不是也是来做代笔令的？”

“所以，你觉得应该留下谁好呢？”白湖在自己的位置上盘腿坐下，稍带整理了一下袍服的下摆。白潜张了张嘴，没答上话来，偏着脑袋，带着一脸为难的表情努力思考了起来。就像这个问题是他这辈子遇到过的最难的问题似的。他居然也像姑娘家一般咬起了下嘴唇。

“去请了孔小姐进来吧。”白湖吩咐道。

不一会儿，孔朝华被白潜领进了这间温暖的小阁里。她一如既往地穿着素雅，银红色长裙，裙边上点缀着淡粉色的蔷薇花藤，外面罩了一件月白色的镶毛边斗篷，一双驼色绣花鞋时不时地从长裙下露个脸。她的妆很清淡，几乎看不出有抹过粉的痕迹，好像是故意要展示她的天生丽质一般。她也没满头珠翠，两支银花片托珍珠簪斜斜地插在乌云似的发髻里，点缀得刚刚好。这是一身看上去没怎么打扮过的打扮，但只要细细观察过就会发现，她在每一处都用了许多心思。

当她走进来，正要和白湖客套时，忽然就看见了沁雪。当即一愣，直直地问出了一句话：“薛幕令怎么也在这里？”

沁雪起了身，向她略略施了个礼，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她听完，从失望的表情里勉强挤出了一点笑，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阿姥想得真周到呢，和我竟想到一块儿去了……不过这样也好，就多一个人帮手了。”说完她径直走到白湖对面坐下，然后让她的侍婢将一只长长的匣子拿了过来。

匣子里是一幅图，徐徐展开后才发现原来是《维摩诘问疾图》。孔朝华笑对白湖道：“这幅画是我花了一些功夫才找到的，是前朝名画家唐四户画的，仅此一幅。我想拿来送给殿下作为见面礼是最好不过的了，还望殿下不要嫌弃才好。”

白湖向画上看了几眼，似乎很感兴趣。孔朝华又热情地说道：“我今天还带了些孤本来，都是我平日里搜罗到的。我自己有个小小的书斋，虽然不大，但里面的藏书却很丰富。我先带了一些来，若殿下感兴趣的话，我再挑选一些给您送来，您看如何？”

“那真太劳烦小姐了。”白潜在旁边客气道。

“这是应该的。殿下不远万里来到我们鹿城，我们自然该尽心相待。对了，说到代笔令这个事情，其实我此前也有这个想法。我想殿下和白侍卫两个人恐怕很难抄誊完大量的书籍，所以斗胆献丑，想过来帮忙。如今更好了，阿姥派了薛幕令来，再加上我，一定可以赶在殿下回去之前抄誊出更多书籍来的。”孔朝华说话不快不慢，稳稳当当，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但又没有大家闺秀那种过分的刻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