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果然奴婢读书少啊，闹出笑话来了！”婢子咯咯笑道。

“所以是南疆和大宛那边来了进献贡品的使者，陛下打算在宫里设宴，所以才派人来请殿下的？”

“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啊！三言两语就把整件事情给说清楚了，真厉害！就是这样的。所以今晚殿下恐怕不会回来了。”

沁雪搓了搓手，往窗外看了一眼：“大概是吧。”

“那你要用晚饭吗？”

“我还不想吃，我先出去走走。”

“外面太冷啦！”

沁雪一点都不怕冷，倒喜欢沿着回廊吹吹冷风，这样脑子会比较清醒。隆冬的夜总是黑得特别早，回廊上的一盏盏灯笼里已经亮起了朦胧的橘色，护送她的影子一路追随着她。她搓着手，低着头，心里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忽然，一个白色物体挡住了她的去路。她脑袋往上磕了一下，猛地把她磕回了神。她抬头一看，原来是白湖。

“呃……”这真是很尴尬啊，她急忙后退了两步。

“怎么不在陈梁府里多待几天？”白湖的第一句话和马盟如出一撤。脸上的那块银色面具在柔色的灯光下看着竟没那么刺眼了。

“我的身子没那么弱。殿下这就从宫里回来了？宴会这么早就散了？”

“那是个极为无聊的宴会。”白湖反背着手从她面前走过，她紧跟在了后面。

“是南疆王和大宛国国主派来的使者太无聊了吗？”

“所有人都很无聊。他们互相恭维，说一些口不对心的话，虽然贡献了最好的宝物，但没有一个是真心的。整场宴会看上去就像是一帮戏子在演戏，而我，”白湖轻轻地提捏了一下左边眉梢，露出厌烦的表情，“看太多这种戏了，实在是烦了。”

“南疆王的心一定不诚，这是肯定的。所以他派来的使者越能说会道，就越能说明他有多敷衍陛下。”

“没错，就是这样。可是你，”白湖停下脚步，扭头看向了她，“到底是为什么在陈梁府待不住呢？我没有让你立刻回来的意思。去那种地方受过那样的罪，你真的不打算好好休养一番？”

“我真的没事。再说还欠着您莫大的恩情呢，不好意思整天偷懒在家不是？”沁雪调侃了一句。

“马盟跟你说的？”

“他不想占了您的功劳。”

白湖嘴角撇出一丝无奈的笑容，继续往前走道：“他倒是个实诚人。”

“我无以回报，只能用心抄书了。”

“今晚就不用抄了。我不打算让别人指责我虐待一个刚刚死里逃生的人。要喝酒吗？”

“殿下还想喝吗？那我自然奉陪。”

白湖的暖阁，左边的窗户被打开了四扇，看外面风来风去，月暗月明，倒是有趣。沁雪和白湖同坐在那张宽大的软塌上，一齐面向窗外，中间隔着一张红木方桌，桌上铺陈着酒和各色点心小菜。他们今晚不打算用盏儿，改直接对壶畅饮，所以各自手里都摁着一只小酒瓶子。

“可惜今晚看不到你的北斗星。”北斗仰望着晦暗的月空道。

“它一直都在那里，我一点都不担心它会不见了。”沁雪带着一丝甜涩的微笑道。

“只要相信了它的存在，你就不会担心它会离开，是这样的吗？”

“不，不是我相信它存在不存在，而是它真的就在。”

白湖轻叹了一声，低头抚了抚手中那只青色的酒瓶子。沁雪扭头问他：“殿下是不是有心事？殿下是不是想起从前的某位红颜知己？”

“我跟你说过，我这一生不属于自己，就不可能会有什么红颜知己。”白湖说完猛地灌了一口酒，有一种壮烈的伤感。

“一定有，只是您不肯那样去承认吧。您心中怀的是天下苍生，又怎么能像凡夫俗子一样为一个女子烦心忧愁呢？那样做，与您的身份不配。那个女子会受到所有人的指责和痛骂。您心里一定想，与其让她遭到那样的辱骂，倒不如让她烂在心里。”

这话把白湖逗笑了，一个非常含蓄的抿笑。他说：“你貌似很在行这种事情？你是幕令啊，不是应该多学些计谋上面的东西吗？”

沁雪也打了个抿笑：“啊，殿下在故意躲开刚才的话。那么我说中了，您果真是有一位红颜知己了？”

“没有。”白湖还是坚持。

“怕我说出去啊？您放心，我口风向来很严。”

白湖换了个坐姿，稍微放松了一点点。他指了指墨黑色的空中那半轮下弦月：“如果遮住月亮的那朵云走开，我就告诉你。”

“如果我有法术，我一定吹走它。”

“那就想想办法。身为幕令，必须足智多谋。”

“话题又扯远了，”沁雪看穿了白湖的把戏，身子往桌边倾斜了一下，右手肘抬起撑在了桌上，语气里带着一点神秘地说，“不要让我猜中了。如果我猜中了您也一定要否认，不然我怕我被您灭口呢。您的红颜知己一定也在鹿城吧？”

白湖立刻盯住了沁雪，双瞳微微张了一下。她的眼睛亮了，仰头笑了起来。她忽然像个孩子似的拍了一下腿，开心道：“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胡猜都能猜对！”

白湖一脸郁闷道：“你是猜的？”

“是我的直觉。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女人直觉比法术还神奇。”白湖酸溜溜地奉承了一句。

“所以我不能往下猜了吧？再往下猜，可能您真的就会灭我口了吧？”

白湖看向她，眼中含着一点鼓励：“你可以猜，反正你已经知道了你不该知道的事情。明天一早，我就会让白潜把你解决了。所以我不介意你继续猜下去。”

“我真是不胜荣幸！那么，”沁雪特意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看上去像个很有学问的学究，“我就从这位姑娘的身世猜起。她一定不是出身名门。鹿城里的那些名门我都很清楚，绝对不是其中哪一位小姐。她可能是位小家碧玉，但饱读诗书，琴棋书画可能都会点，一定善解人意。如果不善解人意的话，她肯定早就跟您闹了，您的丑事可能早就人尽皆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