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雪看出来了,这位暮兮公主完全把孔朝华当成了死对头。看来这个地方也不清静了,她道了声告辞离开了暮隐居。她一面走一面在想,梨梦,梨梦是谁?这名字不带姓的,听着好像一个伶人的名字。啊,对了,伶人。她忽然想到找谁打听了。
晚上,怀柔馆里,沁雪拉着鲍氏悄悄进了自己屋里。
“梨梦啊……”鲍氏偏着脑袋使劲想了想,“这个名字是很熟,但是……你让我想想在哪里听过吧,因为这种取得像歌姬舞姬的名字太多了,我一时想不起来了。”
“是宫里伶人司的吗?”
“应该是吧。梨梦……梨梦……很熟啊……”
“您还能不能想起其他以梨字开头的名字?”沁雪试着提醒。
“其他的……哦!想起来了!梨华,梨霜,对对对,她们那群人里是有个叫梨梦的姑娘,我看过她的表演,她弹得一手好箜篌,人也长得清清秀秀的。”鲍氏总算想起来了。
“那她人呢?”
鲍氏一脸茫然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伶人司的。”
“您最近还看见她没有?”
“早没看见了。可能是被打发出宫了吧。宫里有规矩的,伶人每年一换,没被点名留下的就打发出宫。你想找她啊?去伶人司吧!”
“我在伶人司没熟人啊。这件事不好走漏风声的。”
“我有啊!”鲍氏拍拍心口,得意洋洋道。
沁雪用崇拜的眼神看着鲍氏:“您太厉害了!”
鲍氏有个干儿子,叫娄少行,是个乐师。现如今还在伶人司听差。沁雪找到了娄少行,问他知不知道梨梦的下落,他居然霎时变了脸,一个劲儿地朝沁雪嘘声,随后急急忙忙拉着沁雪躲到了一个墙角落里。就是这样,他还不放心,左看看右看看,紧张得要死。
“梨梦已经死了!”娄少行脸色发白道,“三年前就死了。您怎么忽然想找她了?”
“哦,我认识她的一个家人,在打听她。”沁雪随口胡编道。
“她的家人?那你就告诉他们梨梦得了伤寒死了。然后,”娄少行在袖子里掏摸了几下,掏出了个钱袋子,交给沁雪道,“把这个给他们,说是梨梦留下的就行了。”
“这是做善事吗?”
“哎呀,大家同台一场,我只是想尽一点我的心意罢了。”
“梨梦是怎么死的?”
“哎呀,不是告诉过您吗?得伤寒死的。”
“你没说实话。”
“哎呀,”娄少行两手插在袖子里,苦愁着一张脸道,“您问那么多干什么呀?我干娘没告诉过您宫里是非要少问?再说了,梨梦死了都有三年了,您翻这旧账出来没任何意义啊!”
“你只用把实话告诉我就是了。”
“哎呀……”
“唉什么呀!”沁雪板正了面孔,“我绝对不会说是你告诉我的。你不相信我也相信你干娘吧?”
娄少行一个劲儿地点头道:“我信您,我怎么会不信您呢?干娘都跟我说了,您是公主身边最可信的人。只是……梨梦那件事吧,我知道也比较少……”
“知道多少说多少!”
“好吧,好吧,那我就都告诉你吧。梨梦原本是城里花叶香的人,以前也不叫这个名儿的,在花叶香的时候她叫羡碧。您知道伶人进了宫之后都会改掉以前的名字,这是规矩。她和那几个与她一同进宫的姑娘就被分别改名为:梨梦,梨华,梨霜,梨鸢等等等等。她本是个歌姬,会弹会唱,最拿手的是箜篌。宫里很少有人能把箜篌弹得那么好听,所以她很快就有名了。宫里也讲究名气的。你有了名气,出现在宴会上的次数就越多,能够得到的赏赐就越多。要是运气再好点,还能被哪位公子或者王子看上要走……”
“我想知道她认识孔朝华吗?”
一提孔朝华,娄少行莫名地打了个寒颤:“认识啊……”
“有来往吗?”
“有……有吧。朝华小姐还曾经拜过她为师呢。学箜篌,跟她学箜篌。”
“然后呢?”沁雪紧接着追问。
“然后吧,也没然后啊,然后就是她得伤寒死了啊。”
“一个冤死的人,可能会阴魂不散。梨梦的怨魂很有可能就在这附近听咱们说话……”
“娘呀!不是吧?不是吧?”娄少行真是个胆小鬼,吓得跳起来了,“在哪儿呢?在哪儿了?您看见了?您看见了?”
“老实说吧,她怎么死的?”
“哎呀喂,他们的确说她是死于伤寒啊,我能怎么办呀?”
“你是怎么想的?”
“我?我觉得伤寒太重是会死人的啊……”
“别给我绕弯子!”
“我只是觉得……觉得……”娄少行结结巴巴,极为难为道,“我只是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奇怪,就是……和她住同一屋的那个梨霜说……说她临死前留下过一句话。”
“什么话?”
“就四个字,她在垂死的时候跟梨霜说:‘那个巫女……’”
沁雪双眸微张,从脚底冒起了一股凉意,嘴里重复道:“那个……巫女……”
“是啊,她是这么说的。但我不知道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沁雪眼神犀利地盯着娄少行那张惶恐的脸道,“你在宫里这么久,怎么会不知道谁有巫女这个绰号呢?”娄少行又哆嗦了一下,指着沁雪道:“啊,您也知道是不是?您知道谁有巫女这个绰号对不对?那您就别问我了啊!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梨霜呢?”
“出宫了。据说,嫁人了。只是据说而已。”
“嫁谁了?”
“我哪儿知道……不过,我可以帮您打听一下。”
“要快。”
“我能问一问您为什么对梨梦的死这么在意吗?”
“知道得太多不好,你干娘没教过你?”
“啊,对对对,当我什么都没问,我走了,走了!”娄少行又贼眉贼眼地左右看了两眼,确信周围没人后一溜烟地就跑走了,快得像只逃命的耗子。沁雪想起鲍氏在形容他的时候说:“那是个可怜又没有人疼的孩子,什么都好,也很有才华,就是胆子小了点。”呵呵,何止小了一点啊。但他的心是真善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