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再来找你，你好好过日子吧！”沁雪收拾起匣子，重新用包袱皮包好，提起来往门外走去。

“薛幕令！”梨霜忽然站了起来，两只手紧紧地抓着丝帕，眼眶里充满了泪水。

“还有什么事？”沁雪回过头去。

“您……您能为梨梦报仇吧？”她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当然。”沁雪回了她一个踏实的眼神。

她掩住嘴，激动得瘫坐在了地上，然后爬在桌上又痛哭了起来。沁雪走出去后，轻轻地带上了门，向走过来的婢子说道：“夫人忽然得知了一个噩耗，请不要去打扰她，让她难过一会儿。”婢子愣了一下后，连忙点头道：“是，奴婢知道了！”

离开那里后，沁雪回了陈梁府。换掉装束，洗去妆容，她又变回了从前那个薛幕令。婢子小婉进来问她是否在家里吃午饭。她说不必准备了，接下来她要去世华阁。小婉很惊讶：“您去世华阁干什么？”

她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袖道：“听说那个邱妈妈最近总走霉运，我去看看能不能帮她点什么。如果夜娘回来了，跟她说我在世华阁。”

“是！”

世华阁，已不再有几个月前的热闹了。

胡珍珍一死，这里几乎没有了能撑起整片天的当家花魁。邱妈妈的买卖几乎是一落千丈。沁雪去的时候，正好赶上了邱妈妈采买新雏。牙婆子带来的人都不如她的意，她非常地不高兴，叫牙婆子全部带了回去。

“好了，您又来干什么啊？我这世华阁成了什么了？客人不来，你们倒是三天两头地来！我没了珍珍，我的顶梁柱没了，我快要关张了，你们就不能让那件事过去吗？今天那个吴婆子也烦人，送来的都是些什么残羹冷炙啊？别人挑剩下就给我送来，我是拣破烂的吗？我一定不再找她了，她手里就没有好货！好了，薛幕令，我没太多功夫招呼您，您有话就直说吧！”邱妈妈发完这一顿牢骚后，终于安静了下来，气鼓鼓地坐在椅子上，厚实的胸脯一阵一阵地起伏着。

“孔贤常来你这儿吗？”沁雪直接提到了这个名字。

“哎呀呀，有啊，有啊，还要叫我回答多少次你们才满意啊？孔三子以前也常来关照我的买卖，他很喜欢珍珍，对珍珍出手也非常大方。但是我可怜的珍珍死了之后，他就没再来过了！天哪，你们就不能一块儿来吗？同一个问题，你们非得分开来问，这样折磨我有意思吗？”

“除了我还有谁来问过？”

“马司监和那位殿下啊。”

“他们也来问过孔贤？”沁雪有点意外。

“是呀！白湖殿下是第一个来问的，问完之后没多久，马司监又来问我这个问题了。跟着没过多久，您又来了！”邱妈妈怨气十足道。

沁雪嘴角抿出一丝笑：“看来他们也留意到了孔贤。”

“请问孔三公子跟珍珍的死有什么关系啊？珍珍是被淑儿那个王八贱货给毒死的，不是孔三公子啊，我真闹不明白你们盯着孔三公子不放干什么？”

“胡珍珍死前，孔贤是不是来过？”

“没有。”

“你是指当天没来过，对吗？”

“对。”

“之前两三天呢？”

邱妈妈往上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显得极为不耐烦道：“来过！来过！哎呀，又是同样的问题！你们仨是不是非得每人都来问一遍才甘心啊！没错，珍珍死的前一天孔三公子来过，来过！当时他来就是为了安排珍珍之后那一场演出的！珍珍本来不想唱的，但孔三公子说白湖殿下是鹿城的贵宾，不好得罪，所以珍珍才答应的。问完了吗？”

“我想再去胡珍珍的房间看一看。”

“她的东西都被淑儿那王八贱货卷走了，有什么好看的？”

“你最好还是带我去一趟。”

“天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您还想再看看？”邱妈妈一脸撞邪了的表情看着沁雪，“看样子这件事还过不去了是吧？好吧，好吧，您既然想看，那我也是无话可说，走吧，我带您去！”

胡珍珍房里看似什么都没少，但一进去，邱妈妈就指着各处的柜子箱子盘点了一通，把淑儿带走的东西都说了一遍。沁雪走到梳妆镜前，发现那个带着异域风情的梳妆匣子仍在。只是上面的图案蒙了一层薄薄的灰。她用手指抹了几下，问道：“这匣子是珍珍姑娘自己买的吗？”

邱妈妈没好气道：“是那个金副将送的！”

“怪不得她一直放在这里。”

“真不知道那个男人有什么好！放眼鹿城，比他好千百倍的多得是！他又穷又没前途，连赎珍珍的钱都没有！就是这匣子，也不是什么贵价货，是他从安沙城带回来送给珍珍的。听说这种东西在安沙城便宜极了！”邱妈妈说着举起五根胖胖的手指头，“五十两银子都不值！”

沁雪蔑笑了笑，真是个贪财贪到骨子里去了的老货啊！

“孔三公子和珍珍很聊得来吗？”

“当然了。就没有恩客不喜欢珍珍的！”

“他常留宿吗？”

“不，他从不留宿。”

“不留宿？”

“他总是来这儿坐一两个时辰就走，给珍珍带点礼物，陪珍珍说会儿话。他很会安慰人，珍珍有心事不会跟我说，倒会跟他说。他真是个很体贴的男人！”邱妈妈忍不住夸赞了一句。

沁雪又笑了笑，转动身子，目光从一个角落挪到了另外一个角落。看够了，她就道了声谢离开了。

“不要再来了，求求你们了！”临走前，邱妈妈大声道。

沁雪觉得自己真笨，居然忽略了孔贤。直到梨霜提起梨梦也和孔贤认识时，她才忽然想起当晚孔朝华说过的一句话——“这件事是我三哥安排的。”这件事指的就是胡珍珍为白湖表演的事。这件事也是孔贤帮孔朝华安排的。

这是巧合吗？两次安排，两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