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清惠面色苍白。
要知道慈航剑典可是慈航静斋的立足之本。
这些年来,除了慈航静斋本门的弟子之外,唯有宁道奇借观过其部分精义,可今天若被张三丰堂而皇之地将秘籍夺走。
说严重点儿。
无异于绝了慈航静斋的道统传承。
想到这里。
梵清惠只能咬着牙道:
“张真人,剑典乃是鄙派祖师传承之物,梵清惠就算舍弃这条性命,也不会让你把秘籍夺走!”
“那梵宗主自信能挡得住贫道?”
张三丰摇头道:“贵派虽然冠为武林正道之首,但在贫道眼中也不过尔尔,除非是贵派的地尼祖师重生,或许还能拦得住贫道。”
听到这话。
梵清惠心底也是一阵苦涩,因为她知道张三丰说得没错,连宁道奇都被他击败了,整个慈航静斋上下更无人是他的对手。
她现在只恨自己心有挂碍,无法使剑心达到无暇无垢的通明境界,否则也不至于会酿成今日之祸,只能眼睁睁看着敌人打上门却束手无策。
而她的徒弟师妃暄,虽然已经臻至【剑心通明】的无上境界,奈何功力与张三丰之间相差太远,那道分界就有如鸿沟般难以逾越。
“不过……梵宗主若是想要留下慈航剑典,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看火候差不多了,张三丰再次开口。
而梵清惠听闻此言,晦暗的眸中顿时闪过一丝光彩,忙说道:“张真人有话不妨直说,清惠洗耳恭听。”
“贫道的要求很简单。”
张三丰手中握着慈航剑典,道:“只需要梵宗主的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
梵清惠下意识问道。
“从此以后,慈航静斋门下的弟子,不许再参与世间争端,只要梵宗主能应下此事,慈航剑典当可无虞。”
梵清惠怔了一下。
不是因为张三丰的条件苛刻。
而是因为张三丰的条件太过简单了,本来按照梵清惠心中的想法,她以为张三丰肯定会提出让慈航静斋,倾尽全力支持寇仲争夺天下。
半晌后,梵清惠点头道:
“好,清惠应下真人此事,从今日开始,慈航静斋将不再参与李阀和少帅军之间的事情,不过小徒妃暄乃是李世民的幕僚,为的是保护他不被魔门妖女所杀,所以还请真人允许小徒前去天策府。”
张三丰颔首道:
“这个自然没问题,只要日后慈航静斋不再生事,贫道也不会再对贵派出手。”
说到这里。
张三丰看了一眼梵清惠,借着道:“不过贫道还希望梵宗主能言而有信,不要被人蒙蔽了心神,免得到时再将整个慈航静斋,都带入万劫不复之地。”
梵清惠没有说话。
“至于这慈航剑典,就暂且先由贫道保留,贫道可以向梵宗主做出保证,剑典中所记载的内容不会有丝毫外传,可若是有朝一日,贫道发现宗主失言了,那么就别怪贫道无情,彼时慈航剑典将会传遍整个天下,保证人手一份!”
说罢之后。
张三丰不再理会梵清惠师徒。
转身飘然离去。
而梵清惠和师妃暄站在那里,有心想要阻拦,却没有那个能力,只能徒然的看着张三丰离开。
“师父……”
师妃暄在旁搀住梵清惠。
梵清惠看着天边的如血的残霞,幽幽叹了一口气。
张三丰的举动可谓是拿住了慈航静斋的命脉。
梵清惠可以不顾自己的名声,也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但是却不能不顾慈航静斋几百年的基业。
慈航静斋之所以能成为武林圣地。
就是因为慈航剑典中蕴涵着破碎虚空的奥秘,即使是本派的门人弟子,传授剑典的时候也要循序渐进,不会直接将所有心法传授出去。
外人更无从窥得其奥妙。
但真若是像张三丰一样,把慈航剑典的内容流传到江湖上,那慈航静斋也就再没有了秘密,而一个门派要是武功被人钻研透彻,就离灭亡之日也就不远了。
尤其是慈航静斋和魔门世代针锋相对。
如果有机会能将对方彻底消灭,彼此都会毫不留情,之所以至今还能保持平衡,就是因为双方的力量旗鼓相当,都对彼此的绝学忌惮万分。
“妃暄,此去太原,不管李世民说什么,你都不要再插手他和寇仲的争斗,任他们自己去争夺,为师也想看看,到底是不是选错了人。”
“是,师父。”
师妃暄在旁应道。
…………
杏花镇。
雨蒙山十几里外的一座小镇,麻雀不大,五内俱全,该有的东西应有尽有,酒楼、饭肆、茶馆、赌坊……
从帝踏峰下来之后。
天上就下起了银丝般的细雨。
江东的气候多变,上一刻或许还是风和日丽,下一刻就有可能变得狂风骤雨,张三丰也没有急着赶路,而是直接来到小镇,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不过此时正逢天下不靖,尤其是相对偏远的地方,屡遭盗贼惊扰,那些盗匪不敢去大城之中,生怕被官军剿灭,所以只能去那些小地方打秋风。
而且这些盗匪无影无踪,流窜作案,就算官府想要追剿也很不易。
张三丰要了一间上房。
咚咚咚!
不多时,外面就传来了店小二的敲门声。
张三丰过去将门打开。
店小二端着一盆热水,还有一壶清茶走进来。
“道长,您先洗洗手,擦把脸,晚饭稍后就送到,您可有什么忌讳的食物?”
“无妨,荤素无忌。”
张三丰虽是道士,却不忌荤腥,对门下弟子也是如此,只要不入邪道,一切都随心所欲。
“道长,还有一件事情,那就是今晚无论您听到什么,千万都不要走出来看热闹。”店小二压低了声音说道。
“这是为何?”
张三丰心中有些不解。
“道长就别多问了,小的也不能多说,您就记住小的告诉您的话,千万不要出去就行,要不然伤了您就不好了。”
说完这些。
店小二就转身离开。
过了一会儿。
他拿着晚饭走上来,将饭菜放下之后,也没待张三丰开口询问,就急匆匆的离开。
张三丰也没有过多在乎。
简单吃过晚饭之后。
就借着火烛的灯光,看起了慈航剑典。
这剑典的内容大都是以梵文所著,在卷尾还画有很多持剑的人形图案,梵文自然难不倒张三丰,很快就被破译了出来。
他发现这慈航剑典虽然是佛门武学。
但究其根本,却源出于道家至理,以【净、守、虚、无】四字为主,最后达到明心见性的境界,以内丹之法结成道胎,然后进入死关坐枯禅,从而破碎虚空,离开此界。
这一步可谓是修炼过程中最凶险的一步,功力不达者若是强行修炼,最后只会落得精血爆裂而亡的下场,就算功力足够,进入死关之后,能否醒来也无人得知。
近五百年来,成功进入死关的人寥寥无几。
连慈航静斋的初祖地尼有没有破碎都无人知晓。
就在张三丰试图将这门功法进行衍变的时候,外面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音,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传来,赫然是内力互拼所产生的冲击力。
而且对拼内力的两人修为还不错。
能被张三丰称之修为不错的人,那放在江湖上,肯定是第一等的高手。
推开房门。
张三丰走到栏杆边上向下望去。
就见两人相对而立,身后还跟着不少精壮的勇丁。
其中一人身量高挑,形象颇为怪异,光秃秃的脑袋上没有半根头发,可鬓角处却垂下两绺长发,看上去至少已经六十岁,皮肤白嫩如处子,身上充满了狠邪无情的味道。
这人显然是精通道门养气筑基之法,所以才有得如此相貌。
而站在他对面那人,则是个身着华服的矮胖老者,白须飘然,面色红润,也是内家修为极高之辈。
“左兄的子午罡气果然是霸道非凡,晁公错今日领教了。”
那个华服老者拱手笑道。
“晁兄的离合刀气非同小可,左某也是佩服不已啊。”
两人话说的漂亮。
可彼此间气场纠缠,蕴涵着森森杀意,两人身后的随从也不由得都向后退去。
“听闻左兄已经把子午罡气和壬丙剑法融合为一,青出于蓝,练成了剑罡同流,晁某人早就想找机会领教一番,当年白眉老祖以剑罡同流横行天下,令无数英雄闻风丧胆,不知左兄练到了第几层?”
“练到第几层,晁老哥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锵!
左游仙背后一震,魔门真传派的镇派之宝子午剑铮然出鞘,闪过一道耀眼的金光,一柄奇形古剑落入左游仙掌中,施展出了剑罡同流。
身上罡气爆射,直接把桌椅震碎,手中的子午剑也散出凛冽罡气,剑意森寒邪异,隐约间化作形象狰狞的鬼魅虚影,向晁公错的身体刺过去。
张三丰在二楼看的很清楚。
这个左姓道人施展出的内劲功夫,是道家正宗的玄门罡气,吸纳子午阴阳之气,在体内周流不虚,归于丹田,配合上那阴森诡异的剑气,威力着实不同凡响。
可张三丰也看出来,这个左姓道人的功夫并没有练到家,只是似是而非,体内神气并未完美结合,方才听晁公错叫出这门武功的名字——剑罡同流。
想来就是剑罡合二为一,内外圆融,真气流转与肺腑之间,方能发挥出这套武功最强的力量,否则只要抓住其配合上的破绽,一击即溃。
“此时正是亥时,破绽应该就在三焦经之间……”
张三丰双眼仿佛可以洞穿左游仙体内真气的流转,轻而易举就看出了他的破绽所在。
不过张三丰能看出来。
并不代表晁公错也能看出来。
这两人的武功相差不远,早就在海外结下了梁子,这次回到中土又发生了冲突,所以才约定在此一决高下,分出个胜负输赢。
晁公错双手如刀,连环劈斩而出,刀气密密麻麻,形如巨网笼罩向左游仙的剑罡同流。
轰!
两股力量撞到一处。
所产生的力量将整个客栈大堂都变得一片狼藉,门窗碎裂,桌椅纷飞,掌柜的和店小二躲在柜台下面瑟瑟发抖。
“聒噪!”
左游仙冷眼瞥去。
手中的子午剑猛挥而出,一道凛冽的剑气,破空斩向那掌柜的和店小二。
眼看着剑气即将袭至,张三丰站在二楼屈指一弹,一道指风破空射出,正好将那道剑气震散。
“还有高手!”
晁公错和左游仙同时向楼上看去。
就见张三丰倚栏而立。
可就在这时。
张三丰旁边那个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一个身材魁梧的虬髯大汉打着哈欠走了出来,嘴里还埋怨道:“哪儿来的两个混账东西,大晚上这么吵还让不让旁人睡觉了?”
“那阁下又是什么混账东西?”
晁公错眉间闪过一抹杀意,离合刀气如破空劲弩,向那个开口的大汉斩去。不过他的注意力却全都放在了张三丰身上。
他和左游仙互相知根知底,方才那一剑他虽然没有施展出全力,可也使出了五成力道,不是什么人都能挡住的。
可这个道士凭着一道指风,隔空把剑气震碎,这就足以让他心中提高警惕了。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
自己的那道离合刀气,张三丰并没有理会,而是任由其斩向那个虬髯大汉。
这当然不是张三丰见死不救。
而是他知道。
就凭这道刀气根本无法奈何得了这虬髯大汉的。
果然。
就在晁公错以为这虬髯大汉会尸首分离的时候,对方突然抬起手,擂鼓似的一拳劈了下去,空气中也凭空响起一声震雷。
紫色的电弧闪过。
虬髯大汉这一拳,竟直接把晁公错的离合刀气炸碎。
晁公错和左游仙脸色同时发生了变化。
又是一个高手!
这小小的一间客栈,怎么会出现这么多高手?
“就是你们两个混账王八蛋打扰大家的休息?”
虬髯大汉似乎醒了过来。
飞身从二楼跃了下去,同时双手攒拳,悍然向左游仙和晁公错的脑袋轰过去,激荡的拳风扑面而来,压得人都有些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