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是间茶社，金余每次来成都都去那里，有时候能坐一下午。今天她没进去，她在门口的马路牙子上坐下来等严格。深秋的风凉飕飕的，金余裹紧了身上的衣服，盯着水泥路面。

初中的时候，爸妈带她来过，当时父母和朋友谈事情，金余就一个人在茶社看书。茶舍里放了好多好多书，他就是在茶社看完了饶雪漫的《左耳》和《沙漏》。金余喜欢书里的米砂，别的人她基本都忘干净了，就记住了这一个人物。

没想到那次之后，她都是一个人来了。

严格是金余高中的同校，比她高两届。严格当年也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以学习好但是爱逃课闻名全校。严格的父亲是公安局的领导，学校上至校长下到老师都对他格外关照，因为成绩好，所以老师们也都不管他，如果他逃课，老师们基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金余认识他是个意外。

有天放学的时候，金余留校做作业，回家的时候天色晚了。路上碰到几个小混混，跟金余那耍流氓，金余低着头不吱声，心里盘算着怎么弄才好。就在这时候，严格刚好从网吧出来，看见是自己学校的人，他就帮忙解了围。

你以为他跟那群混混打架了？太老土了，他爸可是公安局的领导哎！

严格就跟领头的混混说，兄弟，给个面子，别为难这妹子。

那混混头子一看是严格，居然点头哈腰的说，行，严哥。

然后就带着那几个人走了。

金余知道严格，风云人物嘛。不过没想到，连小混混也叫他“哥”。金余心想，有个好爹果然是不一样。

她跟严格说了声谢谢，就要走。

严格在后面说，哎，你这小姑娘怎么这么不懂事。

金余回头看他，“那你说。”

“嗯～我肚子饿了，没钱了，你请我吃麻辣烫吧。”严格摸了摸肚子，对金余说。

“行。”

于是金余请严格吃了碗麻辣烫。俩人就这样认识了。从那以后，严格总是送金余回家，金余总是请他吃完麻辣烫。他们俩貌似是星座比较合，金余愿意跟严格聊天，觉得说话没有负担。也是因为俩人没有共同的朋友，这让金余觉得有安全感。而且，严格告诉金余，自己不喜欢女生，金余觉得严格是同性恋，这样交往最好，他们是纯粹的朋友，不会有感情上的负担。

外公也很喜欢严格，总是叫他回家吃饭，还让他照顾金余，严格总是笑嘻嘻地答应。

后来严格考上大学去了北京，他们就很少见面了。金余的整个高中时代，都是在严格的鼓励下前进的。严格知道金余父母的事情，但他从来不提。高考前半年，严格每周都给金余打电话，几乎隔两个月就会从北京回来看她，带她去疯玩散心，帮她排解压力。

金余从心里觉得严格就是自己的哥哥，她很遗憾自己没有亲哥哥，不过还好她有严格。

严格看到金余发来的消息，拿上外套就出了门。严格最近刚好在成都办事，没想到金余居然也在成都。他们好久没见面了，严格着急忙慌就到了“人间”。

严格到“人间”，看到金余坐在门口耷拉着脑袋。这么多年过去了，金余已经很少会在人前表现出消极的态度，她总是以一种淡然的姿态活着，可是今天她很不一样。

“金余。”严格轻声叫她。

金余抬头看到严格，站起身抱住严格，“哥哥。”

严格拍拍金余的后背，金余抽泣着说，“哥哥，好久不见。”

严格问他，怎么了？

“他回来了。”

严格听完，想了一下，“你是说…李悦吗？”

“嗯。”

“我陪你喝点吧。”严格说。

“好。”

他俩去夜市喝酒，一边喝一边聊。金余说她遇到了李悦，可又不是以前的李悦。

严格淡然的说，你也不是从前的金余了。

金余问严格，哥哥，你过得好吗？

严格微笑答她：“我很好。如果你过得不好，可以来找我，哥哥像从前一样保护你。”

“我也挺好的。”金余慢慢地说，“我上次跟你说，最近还有人追我呢，我还没答应。”

“那…李悦呢？你和他？”严格不知道要怎么问金余，关于李悦，金余虽然跟自己提过，但严格一直觉得这就是她心中的回忆罢了，严格心里一直不相信他们会再见。

“我也不知道，我们俩现在很不一样了。哥哥，我觉得很乱。”金余喝了口酒，接着说：“我一直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李悦了，毕竟已经十年了。她就是我心里的一道疤，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抚摸的不是温热的双手，而是那道陈旧的伤疤。可是突然出现一双手，我很害怕。”

金余说话的风格，如果换了别人，怕是不能理解了。

严格没有说话，她给金余开了瓶新啤酒，问她，你这次还住那是吗？

严格毕竟年长，先问清楚了，一会儿金余喝大了，他好送她。严格了解金余，她在自己面前就是个小孩子，不开心的时候就会把自己喝死过去。严格大概知道李悦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他知道金余今天肯定得喝大。

果然，金余一直喝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