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尘偏头看了一眼翼鹏,继而暗自神伤的惨淡一笑,缓缓说道:“我与你说说我的故事吧。自我出生以后,我睁眼看到的第一人就是天君,我没有见过我的父君和母妃,听天君说他们早已去云游四海,不知所踪了,这就让我从小对外面的世界产生一种向往。记得还在跟着师父学艺的时候,我经常手执一把长剑,去人间行侠仗义,我与她的故事也就从那时开始。
一日,我如常的走在人间的路上,听到前方传来喊叫声,便跟随周围的人群前去一看。我站在人群中间,看到一名年轻女子身穿婢女服饰,手脚被死死地绑住,一群男人围住她,为首的是一名富家公子。
他向众人说道:“诸位看到,这是我王府的一名婢女,已经被许诺给我做小妾,今日凌晨她却携带嫁妆逃走,我只能携带家丁将她带回去了。”
女子胆怯的摇着头,“我没有,我没有,你胡说。”
公子捏住她的下巴,一脸淫笑的看着女子,“我要的女人还没有得不到的,今日我就跟你在这成亲。”
他走过去开始撕扯女子的衣服,女子在那哭喊着救命,人群中一个相对年长的男人冲过去怒骂,“你们一群大老爷们,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真是不为人道!”
富家公子回头瞟了他一眼,“人道,今天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人道。”他挥挥手,身边的家丁就朝男人走过去,几拳就将其打趴下,众人虽怒,可终归畏惧于王府的势力,无人上前。
我又哪能让一名无辜女子受这般屈辱,“禽兽不如!”我提剑冲到人群中央,大喊道:“你给我住手。”
公子气愤的说道:“是哪个不要命的敢管老子的事。”
他身边的人朝我打来,区区凡人又怎会是我的对手,我走过去提剑打在他的膝盖上,他慌忙的求饶道:“求大侠饶命,刚才是小的有眼无珠,多有得罪了。”他带着身边的人仓皇而逃,围观的人群也已经散去。
我走过去解开绑在女子身上的绳子,她整理好衣着后,小声道:“多谢公子。”
我关怀道:“好了,你快回家去吧。”
女子突然抬头,楚楚可怜的看着我,这是我第一次看清她的容貌,真真是清秀至极,她哽咽道:“小女子没家。公子救了小女的命,就让我终生跟随在侧,服侍公子吧。”
我乃一个仙人,急忙说道:“万万不可。”
她看到我拒绝了她,忍住眼中的泪水,向我告别,转身离去。确实,我当时心中已有不舍,她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子又能去何处,我将她喊住了,她满心期待的转身看着我,我说道:“你跟我来吧。”
我将她带至梅山处,那是我下凡来人间的住处,“你若无家,就暂且住这吧。”
她笑道:“多谢公子。”
我看她被撕扯坏的衣服,就去到市集买了些服饰给她,回来时发现,她已经准备好饭菜等着我,那一刻,我心中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天族虽然可以得到长生,但整日被孤单与冰所包围,人间虽说有生老病死,但他们的七情六欲、爱恨情仇可以受自己所操控。
我走过去,将衣服递给她,“我不会买女子服饰,你就先凑合着吧。”
她接过衣服,笑着跑进房间,不久,她身着一套粉色衣服走了出来,真的是娇艳可人,她走到桌前坐下,娇羞的说道:“吃吧。”
我现在都还记得当时饭菜的味道,我向她问起了她的亲人,她好像已经习惯了他们的不存在,平淡的说道:“我叫疏桐,我的父亲是一个赌鬼,母亲受不了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改嫁了。父亲常年都在赌,不但用完了家里的钱,还欠了许多债,他为还债,就将我卖给大户人家。我从小就在那些有钱人家干活,他没饭吃的时候,就会趁我当值,悄悄潜进府里偷吃的,还会顺走有价值的东西,终究被逮住了,他却将所有的罪责都怪在我的头上,我又被卖到了别处。如今,我都不记得到底去过多少人家干活,就在今年,我来到了王府,夫人和老爷待我都很好,我以为来到了一处好人家,没想到那小少爷竟然想纳我为妾,多次强逼,我别无他法跑了出来,这才遇到公子你。”
我十分同情她的遭遇,那段时间天宫没有什么事情,我便一直待在人间,我们一起上山打猎,过上农家生活,好生惬意。许是长时间不回天宫的缘故,一次偶然的机会,天后居然发现我与凡人在一起生活,她本就看我不顺,将此事禀告给天君,在一个阴雨连绵的夜晚,我与疏桐被天兵抓回天宫。
天君责问道:“墨尘,你可知罪?”
疏桐还未知晓我的身份,一脸震惊的看着我,“你竟是天族?!”
我没脸看她,默声的点了下头。
天后抬高声音,“天君,这就是你的好侄子,堂堂的墨尘殿下,不能带头做好表率,违反天规,与区区一个凡人厮混,实乃该罚。”
按照天规,我应当遭受雷霆之苦,而疏桐将会被打入凡尘,永生永世过着苦难日子,我不愿她受到任何伤害,恳求道:“求天君天后明察,放过疏桐,她并不知道我的身份,所有罪罚我一人承担。”
这个答案自然符合天后心意,她满意的笑了。天君不忍,但只怪我不争气。
我以为我可以保住疏桐,没想到她先行放弃,站起身,自嘲的笑了一下,“从始至终都是欺骗。我和你又哪曾在过一起?”说完,她拔出我的剑自刎而死。”
墨尘说到此处,无尽的伤心,翼鹏深吸一口气,明亮的双眸看着墨尘,感叹道:“都是可怜人啊。你到现在还在怪她先放弃那么这段情吗?”
墨尘笑了一下,“我从来都没有怪过她,是我隐瞒在先。”
翼鹏说道:“你错了。”
墨尘不解的看着翼鹏,“此话何意?”
翼鹏起身,看着前方的树木,“她很爱你,在用她的命来爱你。天宫中,天后的咄咄逼人,疏桐姑娘不会没有察觉,她知道你会自己领罚来护全她,可她跟你一样,都不想对方受到伤害,她从小受尽人间冷漠,是你给了她真情,她早已心满意足。心中充满了爱意,嘴上又哪能装作四大皆空,只能用死来了结这段情缘。”
墨尘听完翼鹏的话,痛哭不已,“疏桐,疏桐!”
第二日清晨,翼鹏去寻落漪,发现她不在屋内,寻思着她应该去樱花林了。才到樱花林处,就看到落漪躺在地上睡着,飘落了一夜的樱花将她覆盖住,翼鹏心疼,轻轻走过去将她抱回屋中。
万年过尽,染透相思的墨迹有增无减,这一生,总有人为你掬满了绝然相守不求相依的凄凉,唯等你温柔回眸的喝彩,便把寂寞宣写成不忍读的诗行。
翼鹏在屋内守着落漪等她醒来,看到落漪从床上坐起,便走过去说道:“醒了。”
落漪愣了一下,摸了摸后颈,“咦,我记得我明明是在樱花林。”
翼鹏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还好意思说,心情不好就不要喝酒,你可是在樱花林睡了一晚,也不怕着凉。”
落漪细细回想着,慵懒的伸个懒腰,“好了,我这不没事吗?”
翼鹏宠溺的笑了一下,“快起来吧,热粥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落漪偏头看了一眼桌上热气腾腾的粥,对翼鹏一笑。
昭颜殿内,凌恒坐在正殿内专心的看着政务,墨尘坐在一旁喝着茶,朝外看了一眼侧殿,说道:“落漪不在的这段时日,她倒安分了许多,女人就是善妒啊。”
凌恒看了一眼墨尘,“璐月许是知晓自己先前不对,真心悔过了吧。”
墨尘知道凌恒不懂这些,也不便多说,就站起身说道:“宫内太过乏闷,借我两本书看看。”
凌恒看着手中的政务,说道:“都在书房,你自己去找。”
墨尘走进凌恒的书房,书柜上整齐的放满了许多书,书桌上摆满了笔墨纸砚,还有一副刚刚完成的画。墨尘好奇,走过去一看,画上的女子正是落漪,那是她与凌恒第一次初见,在亭中赏月的场景。他看着画卷叹了声气,“好不容易有了姻缘线,却偏偏喜欢上不能喜欢的人。”
到底是这幅画让墨尘想起他的过往,还是墨尘与凌恒兄弟情深,产生同情,他竟提笔在画上写下一句诗,随便拿了两本书便走了。
璐月前往慕华殿向天后请安,“儿臣参见母后。”
天后抬手让她免礼,“凌恒又没有跟你一道前来?”
璐月一笑,“太子哥哥还在处理政务,无暇抽身。”
天后起身,走到璐月的身边,警告道:“如今独孤落漪回到魔族,没有人可以威胁到你的地位,你要是再取不到凌恒的真心,代替你的人多得是。”
璐月赶忙行礼,“还请母后给儿臣一些时间,儿臣定当办妥。”
天后笑道:“好了,不必如此惊慌。本宫的寿辰也要到了,你去找凌恒,让他将为本宫所作的画送到司珍殿,好生装饰。”
璐月回道:“是,儿臣这就去办。”她向天后行完礼,退出慕华殿。
昭颜殿正殿通传,“侧妃娘娘到。”
璐月走进正殿,没有看见凌恒的身影,便向一旁的仙娥问道:“太子哥哥呢?”
仙娥行礼,“回侧妃娘娘,太子殿下方才去找天君商量要事了。”
凌恒很少让璐月来正殿,她环视四周,没有看到画的踪迹,便问道:“你可知太子哥哥平日里会将画放在何处?”
仙娥想了片刻说道:“侧妃娘娘可去书房看看。”
璐月走进书房,便看到书柜正中央挂着画筒,走过去将其取下,取出里面的画打开一看,正是为天后贺寿的画。璐月当心的将其卷好放回画筒,转身之际,看到书桌上的画像,她震惊了,“怪不得你从未让我进过书房。”
璐月颤抖的拿起画,画上的落漪还是那么美,她看到一旁的诗句,缓缓念出,“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璐月愤怒的将画揉作一团,一粒泪珠滴在画上,“凌恒,你到底是有多喜欢她?”
这一刻,苦苦守候的回忆,有你才是最美。无悔无伤的幸福,期待终成泡影。催人泪下的爱情,最终只是虚幻。莫名其妙的悲伤,只因你的毫不在乎。唯美,只剩伤感。为你,只剩迷茫。
璐月擦干眼泪,拿起画筒走出昭颜殿,去向司珍殿。殿里的仙官见璐月前来,赶忙行礼,“参见侧妃娘娘,不知娘娘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璐月将画交给仙官,“这是母后寿辰时所用的画,你好生装饰,不可出现任何纰漏。”
凌恒回到昭颜殿,突然想起墨尘拿了两本书,“这小子拿了什么书也不说一声,我去看看。”凌恒走进书房,细细查阅着书籍,笑道:“原来是关于诗词的,难得啊。”
他转身看见书桌上空空如也,四下寻找,都不见落漪的画,他明明记得画作就放在桌子上,“来人。”
仙娥走进书房,“参见太子殿下。”
凌恒问道:“我问你,除了墨尘,还有何人进过书房?”
仙娥回道:“回太子殿下,侧妃娘娘方才来过,说是取天后寿辰所要的画。”
凌恒挥手让仙娥退下,愤怒的朝侧殿走去。
璐月就像无事人一样在殿里把玩着珠宝,素雪见凌恒进来,开心道:“参见太子殿下。”
凌恒满腔怒气,“出去。我让你出去。”
素雪看了一眼璐月,退出殿外。璐月起身行礼,“参见太子哥哥。”她见凌恒环视四周,笑道:“太子哥哥是在找这个吧。”
凌恒看着璐月手中的画,落漪的脸已经被揉的皱巴巴的,“你这是何意?”
璐月将画扔在桌上,“她都已经回去了,你还在想着她?你为什么就不可以回头看看我,我一直在等你啊!”
凌恒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我还以为你这段时日都在殿里真心悔过,看来是我想多了。”他施法将画卷拿在手中,
璐月大喊道:“都这个样子了,你还要?”
凌恒整理好画,“你不配拥有任何关于她的东西。”说完,转身离去。
璐月独自一人在侧殿里自嘲的大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