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他,不杀他,杀他,不杀他。”
色空一面走,一面揪着路边随手捡来的塑料花。直到手里的花蕊变得光秃秃一片。
牟尼跟在色空身边,亦步亦趋。
色空挠了挠发青的头皮,仰着脸问牟尼:“我本来是打算,他喝完饮料就杀掉他的,可他叽里呱啦说完话,我又不好意思动手了。我这样是不是一点威严都没有了?”
牟尼低下头:“不会。”
色空的神色平复了一些,她攥住花蕊使劲揉捏:“如果我帮你牵制住赵剑中,还有那个丑乎乎的女人。你能把剩下的人都杀光么?”
牟尼回答:“你牵制赵剑中一个人就足够了。”
色空露出明媚的笑容,冲牟尼高高竖起大拇指:“还是你可靠。”
说话间,色空和牟尼走到一家竖起卡通牌子的甜品店前面。
“我要两份柠檬蛋糕。”
色空冲窗口对面竖起两根手指。
人流如织的广场上,李阎独自抽着闷烟。他右手戴着一只黑色皮手套,用来掩盖手臂的异样。造型看上去有些古怪。
“嘟”“嘟”
黑白的ld屏幕上,电话簿的字节来回跳动,李阎盯着茱蒂的号码看了半天,还是叹了口气把手机揣进了口袋。
还是不要和她联系了。
查小刀重伤后被雨师妾的干女儿“卫红”吞进肚子,暂时生命无虞,可李身边,一时间却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了。
他本来想就近找一间书摊,蹭一会武侠看,却意外在口袋里发现一张电影票。
是今天上映的,之前李阎买了电影票,打算闲暇的时候重温情怀,后来发生一连串的变故,他也把这件事抛诸脑后。
李阎把皱成一团的票铺平,想了想站起身穿过人流。
票的位置在第三排的角落,前面的座位空了一大片,人们依序入场,李阎在座位上闭目养神,身后几个女孩不时窃窃私语。
“我和表姊昨天晚上才看过。这部电影很棒的!”
“哥哥拍什么我都喜欢看。”
“搞什么啊,这么多老伯,几十岁的人也看电影?看去隔壁粤剧社嘛。”
一个身形佝偻,穿长袍的山羊胡子在座位间艰难地挪动,突然拐杖一个不稳往前倾倒,被李阎扶了一把才稳住身形。
“多谢你啊,年轻人。”
“不客气。”
山羊胡子在李阎身边坐下,歪着头打量了李阎一会儿:“小兄弟,我看你面相,近来有血光之灾,要小心啊。”
李阎睁开眼,脸上笑出了一个酒窝:“老伯,你也懂看相啊。”
“糊口而已。”
山羊胡子捻着胡须:“我看你跟我有缘,把手给我,我不收你钱的。”
说完也没等李阎拒绝,抓住李阎的手腕,嘴里念叨:“左手先天,右手后天,命由天定,运由己生。”
他打量着李阎的手掌,不时点头:“不错,不错不错。”
“老伯,你看出什么没有?”
山羊胡子抬头:“年轻人,你发达啦。”
“怎么说?”
李阎哭笑不得。
“你这种命格呢,在四柱中称作三奇贵人,是横空出世,百年难得一遇哦。”
噗嗤
后面座位的女生忍不住嘲笑出声。
山羊胡子神色讪讪。
李阎收敛神色,把头凑近压低声音:“老伯,别在意,您接着说。”
山羊胡的脸色这才好看一点,他像是怕人听到一样,冲李阎嘀咕道:“这儿是个好地方,就是年轻人脑筋不太好。”
顿了顿,山羊胡又说:“三奇分天,地,人三种。人三奇志向远大,能立空前绝后之功,地三奇洞幽烛远,有通天彻地之能,不过你嘛,两个都不是。”
“那我是?”
李阎盯着山羊胡,神色阴晴不定。
“你是天三奇,横空出世,天人莅临。说白了,你不是这儿的人。”
李阎脸上已经看不到半点笑意。
“不过没关系。我也不是。”山羊胡冲李阎一笑。
“那您?”
“鄙人姓章名甫,行走江湖,一个山野粗人,有人请我们来喝茶吃饭,还有请我们看这个。”
他冲大屏幕一努嘴,电影正好开场。金公主电影制片公司的标志出现在屏幕上。
“是谁请你来的?”
李阎按捺不住,山羊胡刚要说话,有人拍了拍他肩膀。
“仲山兄,这人是我的后生,别逗他了,我俩很久没见,你和我换个座位,如何?”
山羊胡回过头,冲来人拱了拱手,站起来走开了。
那人坐在李阎身边,盯着大屏幕目不转睛,正是赵剑中。
“您不是今天晚上才到么?”
“早上就到了。”
“那,刚才那位是?”
李阎打量起电影院,才发觉,前三派坐着不少打哈欠流眼泪的老头子,怎么看也不像平常会进电影院的人。
“他们是我从其他果实请来破地龙的客人,我想招待他们看电影。又怕他们故事看不明白,我思来想去挑了这部。这些人里不少人读过蒲松龄的,这片子嬉笑怒骂,应该合他们的胃口。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你。”
李阎脑子有点乱,还没梳理干净,电影的片头曲传来:“旧日江山为什么,变成了血海滔滔,故园路,怎么尽是不归路”
“那个年轻人是谁啊?”
“就是后面那条街的穷书生咯。”
“他现在才回来?世界都变啦。”
“这都怪祖先无眼,要我追求学问。等我长大了,写书做博学士,谁知道写游记,被人说泄露国家机密,写历史,说我借古讽今,好,那去注解兵法,又说我煽动造反,写神话好了,又说我导人迷信,最后唯有替人写传记,结果那个人被抓了,说是乱党,我和他一起判终身监禁,你说我是不是命中注定要做监啊?”
影院里哄堂大笑,李阎早就看过这部港片,所以反应不大。赵剑中也没有笑。
这部在当时算得上大制作,一些特效和道具外包给了好莱坞,港星荟萃,是当之无愧的经典。
一个多小时很快过去,电影也接近尾声。
“修道之人,心中有佛,明知他是假的,我都克服不了。”
“这是什么鬼地方?你们是什么妖魔鬼怪?把这些名臣大将的血肉,都弄到哪里去了?”
“你真大胆,连如来佛也敢假冒,你这卑鄙妖怪,你再扮下去,连自己都信以为是真的。”
“你怎么扮都没用,我要把你的假面目公诸于世。”
“”
“你别再我们面前假惺惺的,难道你以为你可以一手遮天?”
“你骗天下人这么久,一定要把你的面目告诉世人。”
“世人都喜欢偶像崇拜,为什么你们要和世人作对?”
“我呸,正因为世人无知,才会被你趁虚而入。”
“佛法无边,不遵从我的明灯指路,只有死路一条。”
屏幕上光影变幻,煞是好看。
李阎的神色越发古怪,赵剑中却目不转睛,光影映衬,他脸上松弛的肌肉忽明忽暗。
电影散场,所有人走出影院,在路上姓章的山羊胡子还不住点头,对这个叫电影的玩意十分满意。
“光怪陆离,赵先生有心了,有心了。”
“仲山兄喜欢就好。”
一番叨扰,赵剑中把十几个年龄做派各异的老头子送上车,他看了一眼身边李阎,叫了他一声:“想什么呢?”
“啊,没有。”
“一部电影而已,别太放在心上。”
赵剑中话锋一转:“你和新八苦打过照面,尤其那个叫牟尼的,我有些事要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