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父母的爱
“我爸是民警,有时早出,有时晚归,没个规律,碰上急事,深更半夜还得出去,家里大都由我妈打理,为此,我爸常含愧疚之心。”
“但只要他在家,凡事必搭把手,睡前温水倒好,牙膏挤好,然后就听他声音满屋子跑‘老婆刷牙啦,老婆洗脸啦,老婆洗脚啦’……”
“这声音跑进房间,我们姐妹俩不管有没有钻进被窝,都忍不住出来看热闹,我爸说‘看什么看?看大戏呢?’我俩就说‘大戏哪有你这肉麻戏好看?’”
“其实,即使不出来,我们也能想象妈妈眉眼间的幸福,是那种小女人的幸福,像春寒料峭中最早开放的迎春花。因为我爸,再苦,我妈都能苦中作乐!”
“爸因公殉职多年后,我们姐俩陆续上大学了,那时我们都劝妈再去找一个,她说,一人若真心对你好过,他人皆黯然失色。她还常对我们说,希望我们像她一样,找到自己的幸福伴侣,相濡以沫!”
林芝兰低头叹口气,稍稍平了平情绪,再抬头时,竟意外发现吕母也偷偷拭了下眼角。
劝说有效果了?!
林芝兰忙接着说:“其实我爸做得也不多,在家,也就晒晒衣服,拖拖地,像买菜烧饭这样的技术活,他想做,我妈还不放心呢,每次都要被我妈轰出去。”
“剑兵现在偶尔晒晒衣,扫扫地,虽然衣服老挤一堆,地也扫不干净,但比刚结婚那会儿,真的进步不少!”
林芝兰就此打住,特意等吕母接话,夸夸吕剑兵。
儿媳一番长篇大论后,吕母也觉得该说点什么了,哪能被儿媳牵着鼻子走?可她偏就跟着儿媳的话,走了那么远一段路,远到她年轻时,结婚那会儿的幸福日子。
幸福是男人给的,新婚燕尔的你侬我侬,是她快乐的源泉,然而,不幸也是男人给的,当她连续生下两个女孩后,男人连个爱抚的眼神都没有。
“你肚子怎么搞的,还没怀上?”
“别急呀,肚子没问题,迟早是要来的。”吕母一只手刚搭男人胸膛上,男人随即甩开它。
“没问题有屁用,生个男娃出来传宗接代才管用!”
男人在她身上的辛勤劳作,并未开花结果,叫男人的话越来越少,动作越来越粗。为此,女人跑遍了当地所有庙宇,跪拜了所有送子观音,连着那些叫得上叫不上名的菩萨,都一一虔诚拜过。
一天,她刚从庙里出来,一神秘兮兮的老太婆凑上前:“大闺女,你是来求子的吧?我这有灵丹妙药!”说完,小心翼翼地掏出包东西,红纸包了一层又一层,最终露出里面一小团灰不溜秋的粉末。
她半信半疑地望着老太婆。
“大闺女,这东西我是不轻易卖的,乱卖是要折寿的,不过,我儿病得不轻,我不得已赔上老命来救他。当年我连生几个女孩,最终服了它才生下儿子,信不信由你。”
她犹豫着问:“多少钱?”一听价格,直呼“太贵”,脚底下却寸步不移,讨价还价几个回合,终咬牙道,“行,明天我上你家取,我今没带钱。”
第二天,她一路打探摸到老太婆家,见家里确实病着个小男孩,再加几个年龄不等的女孩,才最终信了老太婆,花钱买药。
说来也怪,次月她便怀上了,儿子出生的一刻,接生婆连道两声喜:“小子,是个带把的小子呢!”她一激动,还没听到儿子哭声,便昏死过去。
待醒时,男人抱着儿子,坐在床头,冲她温情一笑,亲儿子一口,再俯身亲她一口。她很久没见男人这样开心,这样体贴,不禁泪流满面,幸福得险些再次昏死过去。
那时的泪,是幸福的,肆无忌惮的,而今天的泪,是酸楚的,偷偷摸摸的。她抬头冷冷打量眼前的儿媳。
一个其貌不扬,甚至称得上呆头呆脑、少言寡语的人,不说则已,一旦说起来,大道理接着小道理,叫歪理无处遁行,心里备着的台词,就像茶壶里煮饺子,有嘴倒不出。
更气的是,你嘴驳不动,心却被人一两句话就乱了方寸,还在那偷偷抹泪,成何体统?
吕母的泪,林芝兰也以为是感动,后来才知,那不是感动,而是嫉妒,嫉妒一个年纪跟她相仿的老太婆,年轻时被老公百般宠过,连带着那老太婆的女儿,她现在也嫉妒,嫉妒中渐渐生出恨来,恨得牙痒痒,险些撕破脸,要冷嘲热讽一番。
“你好像不单叫剑兵晒衣,扫地吧!碗没叫他洗过?地没叫他拖过?他可是我辛辛苦苦一手带大的心肝宝贝,我什么都不舍得让他做,你凭什么指派他这个,指派他那个?”
她话未出口,脸上怒气先行,正要横眉一竖,摆出副高高在上的家长姿态,忽见林芝兰眼角闪闪一滴未擦净的泪,又不禁疑惑自己的眼角是否也有。
一定有,一定有!
她突然觉得眼角像烟头烫灼般,不仅痛在眼里,更痛在心里,她再也坐不住,眼皮往下一扣,收了一脸或悲或怒的神情,空白着一张脸说:“我要走了,忘了喂鸡,要饿死了。”
吕剑兵见母亲说走就走,跟至门口挽留。他还指望着母亲替他撑腰呢,现明摆着媳妇占了上风,母亲哪能不表个态就走?
吕剑兵继续跟进电梯,嘟囔道:“鸡不都在果园里,自力更生么?”
吕母起初逃也似地窜出家门,再窜进电梯,且尽量躲开儿子儿媳目光,唯恐心里的泪,一不小心跑进眼里奔涌,叫人笑话,可听儿子这么一说,不禁“唰”地转过脸,劈头一句:“鸡都能自力更生,你难道不能?”
她难得凶儿子一次,但这回,她不仅凶了,且头也不回地走了。要知道,在吕家,儿子是个多么精贵的宝贝!
不,确切讲,在吕村,每家每户,儿子都是不可或缺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