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芝兰险些跌坐在地,她倚在水槽边,身体抖得像糠筛,不知是痛经痛出一身汗,还是心寒寒出一身汗,总之,这身汗粘在身上,叫衣服冰冷得像蛇皮一样。
她打了个哆嗦,颤抖着双手,用炒锅盛了点水,放入红糖姜茶,煮沸后喝下一碗,姜糖入胃,终于回了点暖。她趁机再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爽睡衣,倒头就睡,这一觉,竟睡得出奇的好。
一觉醒来,天已完全黑了,黑暗中她脑子异常清醒:这段婚姻该怎么办?如果真不能生,肯定维持不了,能生,就一定幸福吗?
林芝兰苦笑一下,起身再次用炒锅烧了碗姜糖水。透过厨房窗户,她无意看到楼对面的小两口,女人阳台上晾衣服,男人悄悄围抱于身后,女人尖叫一声,飞起一脚,嘻嘻哈哈地把男人追进屋。
而楼上住着一家三口,六一前常听到楼上排演亲子节目,脚步声伴着歌声,声声道的是其乐融融。
而这个家呢?
林芝兰环视一周,她突然有种逃离的冲动!
她换了身衣服,漫无目的地大街上走,路过药店,进去买了盒痛经药,路过超市,又进去买了个电热壶,最终还是打道回府。
她隐约记得吕剑兵被吕母拉走前,奋力冲厨房喊了句:“老婆,我出去就回,有事打我电话。”
她想:这个男人在关键时候,还不至于无可药救!
想到吕剑兵夜里回来,林芝兰入睡前特意留了门厅灯,可第二天醒来,灯还亮着,人却未回。她摁灭,摁开,摁灭,再摁开,开光跟着她指尖动作,清脆几声后,灯灭了。
她平静地洗漱上班,下班后,路边小店随便将就了一碗热面。这晚,她依旧为他留灯,而他,依旧彻夜未归。
林芝兰的灯,只为他留了三晚,三晚一过,她已习惯了一个人。
十来天后,吕剑兵毫无征兆地回来了,林芝兰坐餐桌边,硬撑着喝下一大碗汤,一滴不剩。
“没烧你饭菜!”
“我吃过了!”
吕剑兵看着桌上精光的碗碟,小声应了句,犹豫一下,挪把椅子在林芝兰身边坐下。林芝兰立即起身,收拾桌上碗筷进厨房,走几步又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盯着吕剑兵。
“如果我不能生,不会赖着你不走,但离婚前,希望你们给我起码的尊重。”
“我妈那天病了,心情不好,出口伤人,太伤人了啊,我替她陪不是,这几天没回,就在那照顾她呢!”
吕剑兵讨好似的从林芝兰手里接过脏碗,放水槽里洗,这回真是奇迹出现,碗洗得锃亮干净。
林芝兰好想反唇相讥一句“什么病,也痛经吗?”或者“你也懂照顾病人?”再或者“心情不好的人,为什么兴奋得振臂高呼?”
但她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冷冷盯着吕剑兵。
吕剑兵讪讪笑笑,小心翼翼地捧起林芝兰双手:“我妈还没完全好,但我记挂着你,先回来了。”说完,又立马补充道,“但也好得差不多了,不用去看她!”
林芝兰依旧面无表情,抽回双手:“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不过,我还你自由!”
“过!”
吕剑兵声音很轻,却脱口而出,不假思索,不禁叫林芝兰有些微的感动。
“你这几天排卵,我们洗洗早点睡。”
“这就是你回来的原因!?”林芝兰的感动瞬间荡然无存。
“也……也不完全是!”吕剑兵吱唔一下,上前轻拥林芝兰,想了想又加了句,“主要是……想你了!”
想我了?
林芝兰心里冷哼一声,推开吕剑兵,淡淡道:“我带了点扫尾工作家里做,你先睡。”说完,从包里拿出一叠资料,埋头“工作”。
说是工作,其实脑海里只有一个问题:如果他真的想我,相拥的那刻,我该流泪啊,为什么一滴泪都没有?
为什么?
她终于完成了所谓的工作,推开卧室门,倚在门框上,黑暗中寻着吕剑兵的方向。
那里有个叫“老公”的男人在等她,等的是做为老婆的她,还是做为工具的她?与爱有关吗?
林芝兰忽然悲从心中来,不禁落下一滴泪,她迅速拭去,且心里自嘲不已:流什么泪啊?太可笑了!应该笑出声才对!
这时灯亮了,林芝兰假装灯光刺眼,一手护在眼上,另一手摁掉门口双向开关,摸黑进房。
没了爱,剩下的只有应付,甚至,连应付也勉为其难。林芝兰挺尸一样,忽然说:“下个月来月经,我就不耽误你了。”
吕剑兵愣了下,吻住她,或许,吻也不是为了爱,只是为了锁住扫兴的话?!
运动结束,吕剑兵说:“别急啊!医生说,一两年不孕,正常。”
两口子不急,能叫上面的老人也不急?
林芝兰没再说什么,开灯坐起。
吕剑兵一把拉她躺下:“医生还说,不要马上洗。”
此时的吕剑兵,双眼隐约透着爱恋,散着柔光,不由叫林芝兰心软,她想:如果他随便拿句暖心窝的话哄我,就原谅他!
吕剑兵却半着急半恳切地说:“我们再来一次,提高命中率,而且,刚才太快了,不过瘾!”
关于男人到女人心里的路,《色戒》里有句很直白的话,这话跳入林芝兰脑海,掀起了狂风巨浪。
你当初从哪钻进来,现就从哪滚出去!
林芝兰起身跑向卫生间,跑得太快,吕剑兵没看清她表情,不明所以地跟上,边跟边带着股雀跃劲问:“是不是里面我们再......”
“呯”的一声,林芝兰把卫生间门关上。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