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十四章 家国之界(1 / 1)某星移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从她的花轿进入北列也不过两个月,西一阁就能在北列站稳脚跟。

就算一曲堂已经是一个十分成熟且出色的情报组织,要建立一条独立的情报网少也要五年,何况南桓的花轿跟了多少人都要一一记录再册,这世上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少了一个人或者多出一个人。静声是把副堂主的位置给了承平,但又不是拿出令牌就有一群弟一齐大喊副堂主好,到了北列和开荒也没什么分别。

窃取情报就比搜寻情报快多了。

安叔是个十分敬业的厨子,每日清晨都要亲自去市场选购最新鲜的食材,按他的话来,将宁公主对饭材要求非常之高,但凡有一点不新鲜都会扔筷子。

他照例在市场西门下了马车,在各个摊贩面前晃悠了一圈,先向卖鱼的地方走去,在一家不起眼的摊子前停下,那贩满脸堆笑:“安叔来了昨夜正得了一条乌师鱼,您捎去吧!”

安叔摇摇头嫌弃道:“这肚子里货多不多,可是不好处理。”

贩大笑道:“行家啊,的就不瞒您,确实。但这是难得的大鱼,那些捉鱼的忙活了一晚上嘞。”

昨晚,鉴镜司灯火通明。

皇上听闻英王和英王妃在街上遇刺,一怒之下撤了司主,整个鉴镜司脚不沾地,只留下一部分昏昏欲睡的官坐镇。

一个洒扫的厮护着一盏油灯进恋案房。那是一张极为普通的脸,普通到从别人身边过的时候都没有声息,和影儿擦肩而过的人只当他们是一个背景,就算是把他放到众人瞩目的唱戏的台子上都没有人会注意到。

西一阁称这种会隐藏气息的密探为“影儿”。

这个影儿没去大堂打探其他饶对话,反而到那无人问津的档案房里。开锁这样的看家本领便不必了,可他既没有带走也没有复刻,只是挑选出他要的案牍,一本本的打开,快速扫一眼又放回原位。就这样翻看了十几本,他检查了一遍翻看的痕迹,将稍微有一点不整齐的地方摆好,又护着灯悄无声息的走了。

影儿回到自己昏暗的屋,里面还有几个洒扫的厮正在酣睡。他安静的坐在桌前,心的拿出一叠纸盒墨。这正是景韬追踪阿亮追踪到的南化出产的帛藤纸和怀南芜湖墨。

影儿开始将他刚才翻看的十几本案牍一字不漏的默写在纸上。

一曲堂会从贫困人家或者奴仆选出六岁的孩子,让他们接受特殊的读写训练,只需要扫一眼便能全部记在脑,即使不明白内容为何,他们也能过目不忘。

西一阁正是靠着这批影儿从鉴镜司,北列的各种情报组织,还有朝廷重要部门偷窃情报。

影儿在破碗里点了一块烟,将誊抄好的纸张在其上一熏,字迹瞬间消失不见。最后,他将纸张叠好卷成纸筒塞进贴身衣物里和衣而睡。

第二日清晨,他借着去解的空档将纸筒塞进一盏不起眼的河灯,从排水沟流到了院墙外的河,在河边捞鱼的渔夫便捡起这盏河灯向市场走去。

安叔在厨房里剖开乌师鱼的肚子,果然是有大货。

自从李承平和景韬结盟之后,不管是西一阁还是通商都进行的顺畅多了,安叔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副堂主印象也开始改观,和她话时语气都尊敬了许多。

“之前按您吩咐,这是影儿昨夜找到的在东来客栈与南桓人起冲突的饶资料。”

那五个闹事的人都是二十岁左右的伙,家里不算顶顶富贵的人家,但是都和府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犯了事也很快就被放出来。

鉴镜司做事倒是一丝不苟,只是让王府的人提了一嘴这起事件是早有预谋,他们便也料到了与那伙儿混混有关。几个月来这些人去过何处,如何相识,怎样碰面都一一记录在案。

仔细推敲后,承平派紫夜去探访这些人相聚的几处酒肆,临到夜幕降临,紫夜带回了一张画。

平民百姓是不大识字的,画是就成为了传播某些信息的途径。

这画上有一个披着盖头的新娘,一边是运着财宝的北列军队,一边是拿着钱袋子举白旗的南桓军队。还有一个高头大马的将军拿枪指着这位新娘。

“哟,这是专门给我画的宣传画。”

紫夜听了她这话更是气的咬牙切齿:“绘此画之人其心可诛!”

“怎么了,这不是画的还挺好看的。还以为民间会把我塑造成一个虎背熊腰的女土匪呢。”承平仔细端详着的道。

紫夜被她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折服了:“这很明显是在挑拨,联姻通商是南桓的阴谋,北列才是送钱吃亏的。”

李承平叹道:“人家画的也没错,北列的经济不够发达,如果真的通商,必定是从南桓购买的货物多,而北列卖给南桓的少。百姓不在乎是不是多了一块领地,在乎自己的钱袋子会不会让人给掏空了。绘此画之人悉察民心,深谋远虑,令人折服。”

紫夜道:“若是很多百姓都看了这画,肯定会受人煽动阻挠两国通商。”

这正是从那几个闹事的年轻人常聚的酒肆秘密搜寻出的。

承平略一垂眸,道:“和谈是北列皇帝提的,通商也是北列皇帝定的,如今却要把这股怒气撒到一个既无实权也无靠山的女子身上。”

纵观古史,女子亡国,女子误国,明明是一个国家积贫积弱引得外敌入侵,明明是君主朝廷乌烟瘴气逼得人民不得不反,可最后总能找到一个女人做替罪羊。如今连一个孤身北嫁的联姻公主也能成为国家的敌人。

你瞧那画像的女子不可笑吗?夹在两军阵前,退也不是,进也不是,还要被自己的夫君用武器指着,她到底是为何才到这种境地。

红妆为谁,武装为谁?

紫夜:“这不是其心可诛,是得挫骨扬灰”

“只要破坏这场联姻,就能阻止和谈通商,最快的办法就是杀了我。”

紫夜撇撇嘴道:“那怎么不想着杀了他们的英王,退兵是他湍,人是他要娶的。”

“那你看为什么要画英王拿枪指着我?”

紫夜一时半会儿也不上来。

承平揉了揉太阳穴道:“因为他们要让这些反对联姻通商的人相信英王和他们一条心。可惜的很,皇帝偏要让英王护着南桓公主,所有人都知道英王和皇帝一条心。”

“就该给这些人一点教训,省得以为我们南桓人好欺负。”紫夜一抱拳:“紫夜这就去端了他们。”

紫夜这个快意恩仇的性格也让承平很头疼,只好道:“强则辱,弱则生。先让他们欺负吧,英王会收拾的。紫夜,我们的行事准则是什么?”

紫夜在心里叹了口气,真是搞不懂李承平在想什么,不情不愿的道:“闷声发大财。”

承平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拿着画走了。

是先让他们欺负,但是在李承平这里“先”可能就是几刻钟。

景韬捉住了那日晚上与刺杀团伙递消息望风的人,审了还没有审出结果。景韬坐在书房里面,见李承平进来了,抬头望了她一眼。

她一边把画递给景韬,一边:“这事你管不管?”

景韬看了一眼,神色一变,望向她的眼神深邃幽远。

她接到联姻的圣旨那日,其他人看她的眼神也是如此,仿佛她可怜兮兮的值得全世界同情,但她自己倒觉得没什么大不聊,自怜自伤除立误时间没有其他用处。

景韬:“你这是从哪儿得来的?”

可能是受了画的影响,景韬一问问题她便条件反射的杠:“我自有我的门路。你不怕皇上看见这画,心里以为是你想造反。”

李承平完全让人心疼不起来,如果她不是这么硬邦邦的和景韬讲条件,而是服个软请他帮忙,他们两个或许会比较好沟通。

景韬不悦道:“这事明显是冲着你来的,扯上我做什么?”

“看来某人的撑腰就是这样撑的,那好,我和紫夜去把他老窝端了。”完她转身就走。

而景韬也不拦她。

当这两个人同时在的时候,阿莱就知道自己一定要出现。

她正好提着一个食盒进来:“你们都在呢,今做了些南桓的点心,王爷一起尝尝吧。”

阿莱明明来的是清平轩,怎么好像是在自己家招呼客人。

阿莱就不明白,也不是互相讨厌对方,就是拉不下脸,何必这样几句不合就又翻脸。她很认真的教训承平:“你能不能好好话,别没什么事像吃火药一样,王爷又不欠你的。”

李承平特想景韬他欠了我全世界。

景韬很神奇的看见刚才还神气的像大公鸡似的人马上就乖了,很不可思议的看着阿莱,阿莱恭恭敬敬的向他行了一礼,示意她向来是公平公正,不会偏袒李承平。

李承平乖乖的坐下和景韬一起分享点心,还拿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对景韬道:“你尝尝这个,传统秘法匠造的花生糕,一两银子一口。”

景韬将信将疑的拿起试了一口,疑惑道:“你确定?”

阿莱很无奈的:“平公子那是核桃糕。”

景韬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承平狠狠瞪了他一眼,他道:“不是将宁公主口味挑剔,只吃自己厨子的饭菜,怎么,连核桃和花生都吃不出来。”

阿莱忙补刀道:“何止啊,鸭肉和鹅肉分不清,羊肉的膻味尝不出来。有时候甚至连咸淡也”

承平轻咳两声,示意阿莱给她留几分薄面。

味觉不好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好养活,不管是以前在剑庄还是在军营,别人觉得多难吃的东西她都咽得下去,最多就是容易饱。

景韬难得觉得李承平有一点可爱之处,但也许只有面对自己信任的人才会把这点可爱展露一点出来。

她后来在阿莱的监督下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经过了一遍,只是没自己的情报是从哪儿来的。

抓到的活口在审讯终于吐出了一个名字“九”。

顺着画的雕刻技法和使用的油墨,摸到了家印刻的作坊。这些作坊平时也只是印点盗的画本子,作坊主要么是赌博负债累累,要么是家人重病,正是急需用钱时候,就有人找上门来重金请他们印刻这些画。至于找上门的人是谁,印好的画又如何分发出去,他们皆是一问不知。

景韬既没有立刻关掉作坊,也没有把那些该挫骨扬灰的工匠关大牢,而是让作坊灯火通明的赶制新的画。

阿莱打开景韬送来给承平的盒子时心里不住想笑。是谁传言王爷不解风情,惹的北列高门大户的闺秀们最怕做皇子妃,这不是很会哄姑娘开心?

盒子里头是几十张画,叠在一起看好似一本连环画,最面上的一张写着“四海升平”几个字,通篇再没有其他字,按照市井里的流传画了一套从两人在良邑作战到她远嫁北列的故事。

画上只有黑色粗糙的线条勾勒出一个个夸张的人物。和贵族平时赏玩的字画不同,是很俗气的画法。那些画里饶神态丰富,该哭时哭,该笑时笑,得意,烦恼,紧张,喜悦一一都透过纸张传递给看官。

虽然流言搅得她在南桓被人骂作下贱,她一度对这个子虚乌有的故事恨之入骨。但是时至今日她不得不承认:只有让所有人相信景韬是爱护着她的,她才不至于横尸街头。

景韬一边防着她,一边又舍不得她死。她一边恨着景韬,却又不得不依赖着他。

她紧紧攥着这些画,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她一定要和另一个人纠缠至此。若是和画里画的一样,他们只是两个在尘世鲜衣怒马的偶然相遇的魂灵就好了,为什么要身上压着那么多的猜忌和算计,委屈和将就?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