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阑珊,李承平坐在桌旁,望着窗外出神。阿莱在屋里噼里啪啦地开始收拾东西,从各个小柜子里面找出一堆东西堆在地上。
李承平问:“你在做什么?”
“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好走人。”
阿莱一脸无辜,仿佛她根本就不知道承平还在犹豫似的,继续说道:
“这些就不用带走了,大老远的装不下,我拿去扔掉。”
李承平看阿莱收拾出的东西全是景韬送给她的。
除了鱼,其他送到英王府的礼,景韬一转全送到德音居。
精巧的械玩具,珍稀的麓山春兰,北列历朝名家字画。
绫罗绸缎,金银珠宝,特意为她绘制的画,去两江沿路带回来的各种小玩意,风筝,笛子,布偶。
阿莱东西放进箱子里,就要推走。
“别扔!”
李承平急忙站起来向阿莱走去。
阿莱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说道:“为什么不扔?既然都要和离了,咱们拿上嫁妆就行,英王的东西不用顺走吧。”
李承平说不出个一二四来,委屈的说:“你故意激我做什么?”
阿莱停下里的动作,说道:“帮你想清楚啊,如果不失去,你会知道珍惜吗?”
李承平不说话,阿莱又道:“他逼你画地为牢,你也可以甘愿把钥匙丢掉。这没什么的。”
李承平呆坐了一会儿,才道:“已经没有笼子了。”
阿莱疑惑地看着她,承平看着阿莱道:“我再也不是一个受人轻视,任人摆布的南桓公主了,北列的王府对我来说,已不再是一个牢笼。”
在她能够完美的让景韬吃一个哑巴亏时,她已经有足够的实力获得自由。
阿莱知道她改变心意了。
第二天一早,关窈就急急忙忙地过来,说宫里派了人来宣旨。
关窈道:“公主,他们直接去了王爷的卧房。听说是要让王爷明日去监斩!那个校尉,不是王爷的部下吗。”
阿莱咬牙切齿道:“简直是欺人太甚。”
估计景熙也和李承平想的一样,觉得景韬要去劫法场,特意给他安排一个绝佳的观斩位置。
景韬要是老老实实的斩了吴典君,这事就翻篇了,可景韬要是敢抗旨
李承平再次跑回清平轩的时候,景韬已经跪地接了圣旨。
李承平就在门口,看着景韬忍着病痛艰难地攥着圣旨,流云扶他起来,可景韬却一把推开流云,自己挣扎了很久才爬起来。
景韬只穿了一层单衣,隐约可见他背后浸血的绷带。
受了杖伤,刚被李承平伤的体无完肤,结果景熙还要他亲眼看着他想要护住的人被斩首。
这就是帝王的权利,哪怕是要你一家老小的命,你也要感激地磕头说皇恩浩荡。
阿莱还想上前去看看景韬的伤势,却看见承平转头就走。
“平公子,你上哪儿去?”
“皇宫,我要面圣。”
李承平步伐非常快,几乎像是要跑起来,一点也不顾自己瘸着。
阿莱连忙跟上她,问道:“面圣?”
她也不转头,只是握紧了拳头一直走。
“和离书我已经拿到了,还愣着干什么?”
阿莱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道:“平公子,那王爷他接下来就”
“别和我提他。烦死了,老娘看不得他那可怜巴巴的样!”
笼子门已经打开,可她却不想飞走了。
就给皇帝露一,看看什么叫刁蛮公主。
李承平对他们下令道:“让西一阁所有的人都出动,去查找此次檀山遇袭一事的真相。”
安叔对于李承平突如其来的改变感到非常诧异,支支吾吾了一会儿说道:“且不说西一阁没有这个本事,现在出很有可能会暴露西一阁的存在。我们去查真相,有点得不偿失。”
“只差最后一步了啊。”紫夜闷了一会儿,说道:“我们这番谋划,为什么现在放弃啊?”
李承平咬唇不语。
因为盟友不可靠,因为时未到会破坏通商,因为会连累吴典君,因为就算回了南桓也无处可去。
理由有千千万万条。
最重要的是,景韬
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冷酷,不仅可以看着景韬去死,甚至可以亲送他上路。
可原来光是看见他生病,受伤,就已经受不了了。
人非木石,岂能无心?
哪怕不关乎情爱,只是对景韬的这份惺惺相惜。
但是李承平笑着说:“因为,吴校尉是个好人呐,我想救他。”
他们狐疑地点点头,没想到,公主这么善良。
“紫夜,你看看能不能找到九的藏身之所,把他们扒出来。北列朝廷这么多部司加起来都找不到幕后主谋。或许现在只有我们能暗通过那伙人找到真相。”
阿莱冷静道:“光靠我们还不够。当下要先救下吴校尉,真相是什么往后放一放。”
李承平思索了一会儿道:“阿莱,你去联系元朗和何褚,让他们出面帮忙,继续让大臣上奏,把这件事情导向对景韬有利一面。”
“我知道是我太任性,临时改变了计划。”李承平眼神锐利,最后对他们道:“不惜一切代价,救下吴典君。”
与谁为敌,与谁为友,主子自然有主子的考量。
众人拱道:“属下遵命。”
李承平又想起让灼桃去府外把婉兮请回来照顾景韬。
她还是担心景韬身边没人照顾,一发脾气会病的更重。
结果婉兮是回来了,但是不肯去清平轩。
“我不去。”婉兮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他脾气太臭了,在他生病受伤的时候去看他,我肯定会被凶的。”
承平:“”
活该打光棍。
承平将目光投向灼桃,灼桃撅着嘴巴拼命摇头,道:“公主,清平轩的人基本都被王爷赶出来了啊,我真的不敢”
婉兮叹气道:“只有王妃能照顾得了他。若换成是别人强行把他从宫里带走,就准备好棺材吧。”
这时候搞什么非你不可,她还有正经事要办呢。
她李承平,是干端汤送药这种活儿的吗,景韬多养几个小妾不好吗。
眼看马上就下朝了,婉兮道:“这事我帮不了忙,但是只要我一句话就能在民间制造舆论,让那些说书的拼命编,皇帝陛下迟早受不住压力的。”
到最后,这两个忙正事的女人也没去照顾景韬。
除了腿脚不便,她身上的小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是李承平出门前特意把绷带一直缠了自己的脖子上,两只上也缠满了绷带,再拄着一个拐杖,一蹦一蹦的去见皇帝。
她还捎带上了驻扎的南桓使臣团。
以前她没有娘家人,现在她可不怕了。
皇帝看她腿脚不便,免了李承平的跪拜,还给她赐了座。
景熙看李承平一副凄凄惨惨的样子,心里对景韬的气也下了分。
“英王妃为了救钦儿落得一身伤,朕还没有亲自赏赐。”景熙道:“不知英王妃携使臣前来是为何事?”
李承平面无表情道:“英王好歹也是我将宁公主的驸马,皇上说削爵就削爵,说杖责就杖责,可问过本公主的意思没有?”
原来是兴师问罪来了。
景熙降下去的火又冒出了分,冷冷道:“朕处罚臣子,还要过问英王妃的意思不成。”
李承平傲首挺胸道:“英王也是本公主的臣子。”
景熙无可反驳。
李承平的意思就是:打狗还要看主人。景熙是景韬的主子,李承平也是他主子。
景熙厉声道:“这件事情恐怕还轮不到南桓插。”
她也就是假威风一下,她爹当然不会买她的帐。
李承平转而笑道:“既然皇上认为此事与南桓无关,那本公主就放心了。”
本来也没指望靠南桓公主的身份有什么用。
她的大招还在后面。
拄着拐杖也不能影响李承平趾高气昂,她一抖里的纸道:“这是英王亲自签的和离书,本来这也只是夫妻之间的事情。考虑到是两国联姻,只要皇上恩准便可生效。”
景熙还以为李承平是带着南桓使臣来给景韬求情的,没想到人家更狠,直接来和离。
景熙哼笑道:“英王妃这是何意?”
想要把一件混乱的事情拨回正轨,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弄得再乱一点。
一直在旁边装聋作哑的使臣陈明维开口道:“皇上已经将英王将亲王贬为郡王,我们公主自然是不会嫁给一个郡王的,这场联姻不如就此结束。”
李承平捋了捋自己的鬓角,一副非常欠打的表情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如今英王犯下大错,本公主青春年华,怎能赔在他身上?我堂堂南桓公主,还能嫁给一个被打残了,终身监禁的郡王吗?”
把自己的无情无义,始乱终弃说的如此有理有据。
景熙道:“就因为这个,将宁公主就要断了与我弟的情分?”
李承平心想:本来也没有什么情分可言。
她说道:“情分归属情分,可本公主的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啊。”
这时候,太后终于闻讯前来。
她一进门便对着李承平恶狠狠的说道:“哀家倒要看看,韬儿是娶了怎样一个忠贞不渝的好王妃!”
太后气得要发抖,李承平在她面前一掌劈晕了景韬,现在还要落井下石,趁和景韬和离!
“儿臣参见母后。”李承平艰难站起来对着太后行礼。
“你不要叫我母后!”
李承平对太后笑笑,她真正的意图便是把太后引过来,任何人和皇帝求情都没有用,但是太后说话有用。
“本公主嫁来北列不过个月,先是刺杀袭击,而今又落的这样一身伤。本以为还能有个依靠,可是景韬这样不争气,竟然犯了这么多的错事,这让我以后在自己家姐妹面前如何抬得起头来!”
陈明维接着说道:“将宁公主可是我南环最珍贵的明珠,她怎么能够嫁给一个无权无势的郡王呢?”
李承平愤恨的控诉起来:“他懒散无能,脾气暴躁,还会和我动。本公主年轻貌美,怎么能吊死在景韬这棵歪脖子树上?”
景熙黑了脸道:“你怎能对自己的夫君如此无礼!我弟不是这样无能的人。”
李承平反问道:“不是无能的人,怎么会连一桩刺杀案都查不出,落得个削爵被杖责的地步?”
这个将宁公主看起来深明大义的样子,说到底也不过是个爱慕虚荣,爬高踩低的女人。
这样的弟媳,不要也罢。
皇帝道:“将宁公主若是执意要和离,朕也无话可说。”
天要下雨,弟妹要改嫁,皇帝也没有拦的理由。
浔越太后听到这这里便心急了,怎么可以放任景熙同意他们和离。
太后连忙给了景熙一个制止的眼神。
景熙又说道:“此事兹关两国交好,岂能儿戏?英王妃可要考虑清楚。”
李承平皱眉反问道:“皇上刚才不是还说,南桓不必插此事吗?”
要是承认此事与南桓有关,景韬是南桓的驸马,李承平就有可以插。
要是说这件事和南桓无关,和离便只是他们两个之间的矛盾,并不关系两国止战通商,那又凭什么拦着人家夫妻要和离呢!
太后斥责李承平道:“胡闹!姻亲是结两家之好,何况现在是结两国之好,就因为这一点点小事就要闹到这个地步吗?”
陈明维端着又说道:“联姻双方就讲成一个门当户对,要是英王我们公主也不会要和离。何况这个和离书是英王早写好了给王妃的。”
南桓公主就是太后给景韬找的保命符。
景韬现在已经失势,如果李承平要和景韬和离,景熙想要景韬的命,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太后不会因为吴典君为景韬求情,但是却一定会为了李承平要与景韬和离而求情。
只要太后发话替景韬求情,事情就会有转。
男人总是不会因为些家长里短的事情而心软,但是女人会,女人最在意家庭。而一个男人总有他在意的女人也许是妻子,母亲或者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