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平闹和离,太后和皇帝后知后觉了她的奸计,之前刁蛮无理的将宁公主完全是演了一场大戏,只好吃了这个哑巴亏,在北列压着没传开。
使臣团却将此事传回了南桓。
之前承平在南桓受刁难与暗杀,李承怿看不下去,要给北列点颜色看看,她却传信回南桓要他压住南桓主战派的火气,免得北列不想开战了,南桓还要为了四十年前的“祖宗”抢来的几个城邑毁了百姓来之不易的安宁。
如今她已在北列站稳脚跟,将通商顺利进行下去,为什么会在此时提出和离呢?
比方说,景韬可能软禁她,冷落她,在她面前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再过分一点甚至会逼她喝避子药,废她武功,杀她侍女。
李承怿都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他深知一个男人狠心对待一个女人时,也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承平跟景韬的关系人尽皆知,万一受了欺辱,好歹让北列知道将宁公主是有人撑腰的,景韬断不敢太过分。
但是他妹妹也不可能弱到任人欺负吧。李承平九曲玲珑心,只有别人受她欺负的份。
李承怿想不通,但不管怎么样,既然承平提了,受了欺负回娘家看看再正常不过。
他逮着一个会向父皇提起承平要和离一事。
“将宁前不久和北列提出要和英王和离,儿臣想着还是接她回来一趟?依照她的性子,断不可能无理取闹。”
南桓皇帝冷色一沉道:“她才嫁半年就闹着和离,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大桓皇室教女无方,她想丢这个人,大桓丢不起!”
李承怿道:“按礼,出嫁日后也要回门的,都过了半年,让将宁回家看看也好。”
哪知他父皇顿时将脸一拉,暴怒道:“一个太子,不想着以国事为重,成日惦记着些女儿家的事情!”
他背着回头骂道:
“我知道李承平在打什么歪心思,告诉她,想都不要想,她就给我待在北列,下半辈子别想回南桓!”
这样狠毒的话,连李承怿都心一震。
虽说承平并没有在宫长大,她的生母与父皇又有一段孽缘,但好歹也是他亲生的闺女。
他暗暗握紧了袖摆下的拳头,然后又松开,平静的似乎与他毫无关系。
李承怿道:“父皇说的是。将宁九曲心肠,她不甘不愿的嫁到北列,一定在盘算逃回来。儿臣必定好好训斥她。”
南桓皇帝平了火气道:“北列新皇天性多疑,有她留在北列,才能让他相信大桓的诚意。不然,他成天惦记着大桓要夺回失地。”
成天惦记夺回失地的,是南桓皇帝才对。战争结束后,军队也一直驻扎在失地附近,没有调走。
谁知道南桓皇帝是真的通商求和,还是拿李承平联姻当幌子,暗度陈仓呢。
走出大门后,李承怿回望金碧辉煌的大殿,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李承怿对他父皇积怨已久。
他对有功之臣卸磨杀驴,对儿女冷漠无情。成天玩弄权势,不顾百姓生计。如今还整日问佛求仙,再放任国家在这样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里,如何能够长久呢?
虽立他为太子已有十年,但为了维持众皇子与朝臣之间的平衡,却一直在暗挑动几位皇子争夺太子之位,以此来牵制他。
明知道李承平是他的左膀右臂,若将她留在南桓,必定助他稳坐太子之位,故意应下北列把她嫁到北列。
如今,连一点可能回来的希望也不肯给。
回去后,李承怿吩咐一个亲卫道:“你替我亲自去上京一趟,给将宁公主递个口信,把皇上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她。她若问什么,你如实作答。顺便看看她在北列究竟过得怎么样唔,特别是是英王的关系。”
亲卫犹豫道:“殿下,皇上的话对公主来说是不是太过于……”
李承怿却道:“说的越狠越好,让她断了这份念想。”
李承怿心想:“承平若能在北列得到幸福是最好的,最好永远也别回这个没有一丝温情的地方来。他们的背后都没有退路,唯有自己活下去。”
从淮安到上京,要是不心疼路上会跑死几匹马,半个多月也能到。
虽说承平闹和离是虚晃一招,但她也想借此试探南桓对她的态度。
听说太子殿下亲自派人来看望公主,灼桃和关窈喜滋滋的陪着承平接见远道而来的“亲人”。
一番寒暄后,亲卫狠下心,握紧拳头道:“太子殿下让小人告诉您,皇上的原话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受了再多委屈都自己给我忍着,南桓不会给你撑腰,望你好自为之……想都不要想,就给我待在北列,下半辈子别想回南桓。”
亲卫按照李承怿的意思添油加醋地禀告之后,见将宁公主似乎没有太多的反应。
灼桃和关窈听了,都忍不住红了眼眶。这竟然是一位父亲,对千里远嫁异国,孤身换来南北安定的公主说的话!
灼桃不可置信的望了望那个亲卫,又看了看承平,道:“你胡说八道!我呸,还泼出去的水,嫁人了怎么就不能回南桓,公主要回去天经地义!”
关窈拉了拉灼桃的道:“你别在公主面前放肆!”
承平慢慢呼出了一口气。
明明早就料到是这样的结局,却还总是忍不住想要期待。
期待的结果往往只有失望。
就像她从前受宫人虐待的时候,也希望父皇有一天会想起她,会当着她的面把那些欺负她的人全部打板子。但是他从来没有出现,直到她变得有用,他才愿意见她一次。
现在她是有用了,可是他又嫌她太有用,会威胁到他政治上的平衡。
说到底,儿女只是工具。
李承平面无表情道:“那个人还真适合当皇帝的。那也麻烦你给太子传个口信,我与那个人,只有君臣之义,没有父女之情。我要不要回去,那个人说了不算,我就是回南桓,也绝不再踏进宫门半步!”
话说的也狠。
亲卫临了还是要替自己的主子说说好话:“太子殿下还说,公主想要什么协助,可以尽管和他提,千万保重自己。他一定会守住你们之间的承诺。”
她装作没听见似的,接着淡淡道:“还有,交换国子监的学生,出书籍一事也请南桓快些考虑,书籍的名单还有交换学子的人数和要求,我也一并拟好了。”
亲卫支吾道:“这属下说句不该说的,刘宇大人此番回南桓,说您越俎代庖,大加干涉通商的事务,皇上似乎有意削您的权利。”
李承平冷笑道:“哦?削我的权,这权力本来就是我从刘宇那抢来的,他要是不服气,可以抢回去。我可以成就这一切,就可以反毁了这一切。”
“属下遵命。”说完,他便要告退。
“等等。”李承平喊住他,问道:“你有薛焕将军的消息吗?”
薛焕已经很久没有给她写信了。
亲卫道:“自您出嫁,薛焕将军便离开了上京,至今未归淮安,小的也不太清楚。听太子殿下提过一次,说是在四处闯荡。”
这样也好,她求不来的逍遥自在,薛焕还有。要是南北不再开战,薛焕也不用上战场了。
李承平道:“如果有他的消息,烦请你们写信知会一声。”
亲卫应下后她又道:“太子现在还要行使督军一职吗?”
亲卫道:“战争已经结束,自然也无督军这个说法了。”
李承平点点头,暂时沉默。
南桓皇帝喜欢卸磨杀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薛焕不回淮安,意味薛家现在如履薄冰,李承怿没有了插军队的权利,空壳太子一个。
南桓也要变天啊。
唉,可怜她南北两边操碎了心。
灼桃依然咽不下这口恶气,道:“怎么,太子殿下千里迢迢地派你过来,就为了说这些气公主么?”
亲卫回道:“太子殿下很关心公主。尤其是,希望您能和英王殿下举案齐眉。”
灼桃冲着亲卫道:“关心?光关心有什么用,就是公主受了欺负,他们有谁想帮一点忙吗。”
关窈连忙拉住咄咄逼人的灼桃道:“你有气也别冲人家撒。”
接着对亲卫道:“但是她话说的在理。别说王爷待我们可好,就算我们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也没见南桓伸把了。”
李承怿恐怕担心她在北列过得太凄惨了。
承平眼神示意她们闭嘴后,承平唤灼桃道:“对了,王爷待会儿不是要过来用饭吗,记得给他温壶酒,别总让他喝冷的。”
亲卫恭恭敬敬的在旁边听着承平像寻常夫人一样吩咐备膳,心里替李承怿落下一块大石头。
灼桃懵着听,王爷说过要来么?还给他温酒,是要下毒么?
“王爷上次还特意说拿他那方好砚台和玉如意要送给皇兄。”李承平接着道:“你待会儿吩咐下人仔细包好拿给这位小兄弟,路上可不能弄裂了。”
灼桃一边应下一边疑惑:“玉如意倒是有很多,砚台是之前何海君大人送给公主的吗?
她最后对亲卫说道:“告诉皇兄,如果有必要,记得他还有个妹夫是北列英王。”
若南桓的太子殿下临到头还是担心被废,在南桓那里,李承平站谁做储君,就代表景韬站谁,四舍五入算是北列站谁。
她李承平现在也是举重若轻的人物了,惹得她翻个跟头,也能搅个天翻地覆。
承平暗暗垂下眼眸,这个老东西,差不多该让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