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韬摇摇头,轻蔑道:“走的急,不知道。”
承平先替他急了,啧了一声道:“崔青败在你手里,你把善后留给贺磊了吗?”
“我不打算留给他。这不是挂心着你,怕我回来晚了只赶上你抹脖子。”
景韬知道李承平心里担心什么,却不想去讲江山天下,他现在只想要这一方暖屋,亲切的人儿。
李承平岔开话题,不想顺着他的话说下去:“那还好。仗是你打赢的,只要皇帝知道就行,但是功劳你要让贺磊拿了,不能让天下人都知道你能耐。”
景韬只是看着李承平,也不应话。
“天下人都知道英王被派到安顺,谁派你去北境了呀,您不正言不顺的。知道拥兵自重什么意思吗?”
她这一针见血的凶险,景韬只当作耳旁风似的,眼睛黏在她身上不走。
近三个多月不见,李承平变了。她身形比从前还要消瘦,褪去了少女的婴儿肥,下颌的线条流畅,却不再像以前那样冷淡疏离,眉眼间多了属于女子的温和。
他被爆炸埋在雪下晕死过去的时候,脑子就剩下李承平了,伤也没怎么养,一路风雨兼程地赶回上京,只盼着早些见到她。
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种不讲道理的感情是怎么霸占他的。
不过看她跳了一支舞,便从开始时对于妻子的责任悄然改变,后来的患难风雨,将离不离,温情相伴,她无疑成了他最珍重的人。
想到刚才他进门的时候,李承平那毫不掩饰的喜悦和思念,他的心情就极好。
原来某人胸中千里江山寒色暮,也会独思柴门风雪夜归人。
隔着这么厚的衣服,颈下的一片却仍然可见起伏,面前的人让他口干舌燥。
景韬的视线貌似沾了炭炉的火星,李承平看此人一句话都没听进去,突然问他:“是不是这屋子太热,你不习惯?”
景韬含糊的“嗯”了一声。
“脑子太热你早说啊,我送你去鱼塘里凉快凉快。”
哎呀,突然生气了。
李承面无表情道:“现在你是在给你大哥做事,不是给你爹。军政分离是他心里是过不去的疙瘩,你要藏锋!”
景韬这才嬉皮笑脸应和道:“好,我明天就上宫里请罪去。”
李承平的心都要操碎了。军权这事,一个不小心惹到景熙,她也别求景韬给她容身之地了,一起蹲大牢吧。
“天色不早了。在清平轩给你备了热水,一路奔波,快些回去歇息吧!”
景韬恼道:“你又要赶我走。”
三个多月没见,他以惊人的速度横跨了半个北列回来见她,她居然还要赶他回去!
景韬顿时火起。
阿莱悄悄向景韬打手势示意他先别发作,赶紧过来。
“王爷,平公子内伤还有后遗症呢。”
“都一个月了还未痊愈,这么严重?”
“太后一直有送太医和药膳来,再过半个月应该好了。现在每晚都咳嗽,就怕吵着你休息。这些日子得夜夜有人守着,不然就给噩梦吓醒。”
“那也无妨,正好我守她。”
阿莱咬了牙道:“大夫说了一定要静养,平公子脸皮薄不好意思说,所以有些事情不能王爷在旁边忍着也辛苦。”
阿莱脸皮也薄,说不下去了。
景韬明白了,阿莱的意思是不能行房。
他耳根子一红,道:“我知道了,你们都先出去。”
李承平还坐在炉子边烤火。
景韬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指了指自己的脸说道:“我想要这个,就走。”
承平一把按在他脸上推开道:“你还知道要脸啊。”
话是怎么说,李承平最后还是禁不住凑过去,啄了一口,半嫌弃半羞涩道:“全是胡渣,扎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忽然哪来的这股冲动,回过神来才恍恍惚惚发觉,哪怕面上多不情愿,这是第一次她主动亲近景韬。
“唔,那也有不扎人的地方。”
和在马车上一时兴起的口勿不一样,这是一个蓄谋已久的缠绵。
良久过后,景韬放开她,抵着她的额头喘息着道:“对不起,我没克制住。”
承平脑子像浆糊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刚对上景韬的眼睛,就听见他说了一句:“我好想你。”
便是一路陷落。
在四面八方的责难和阴谋中,原来他们始终心系对方,没有彼此猜忌和怀疑。只有温柔的唇齿,诉说着思念与牵挂。
可她梦里却没有温情暖香。
女人站在无边茫茫的一片雪地里,身着红衣,背散墨发。
承平远远看着她道:“你可算回来找我了。”
在梦里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以至于这些话是不是她自己说出来的,也不太真切。
她很久没有在梦里和这个女人相见。
女人幽怨地说:“你应该明白吧,只要你对温暖的,美好的东西靠近一点点,我就会回来惩罚你!”
“血莲心法不是你的,你没有资格来惩罚我!”
女人瞬间从远处来到她眼前,一把拽着她的头发将她在雪地上拖行,道:“我当然有资格!你是瓦族最大的罪人,我生生世世都不会放过你!”
被拖着走的女人哈哈大笑:“随便你好了。我愿意为了他藏着我所有的不安和逃避,做一个热爱生活,向着光明而前行的人。”
女人回过头,一双恶毒的眼睛死死盯着她,仿佛恨不得给她三刀六洞。
女人立刻挥舞着拳头朝她而来,招招都带了不输于宗师的功力,不过几招她便被掀翻在地,只能急忙捂着头躲避。拳脚落在她的头,腹部,手臂。
直到打累了,女人才停下来气喘吁吁道:“打死你!我看你还能不能说这种话!凭什么!你这个罪人凭什么,你不配得到任何美好的东西!”
她擦掉嘴边的血道:“我是害死很多人,犯下滔天大罪,但我不会向你屈服!”
挣扎着醒来后,承平出神的想道:“那个被打的不是我,我才没犯滔天大罪。”
和之前做噩梦不一样,她醒来后内心竟然没有了恐惧和痛苦,只一会儿就清醒了。
为了他?为了谁呢?
换做从前,她对他的感情是掘地三尺地埋起来,稍微发了一点芽就狠下心掐掉,用她惯用的演技层层掩盖,防卫到她自己都像应该看戏的局外人。
现在,小芽还是冒出土了。
进来服侍她的灼桃已经准备好了衣裳,承平问道:“什么时辰了?”
灼桃道:“公主,辰时了,反正也没其他要紧事,要不要再睡一会儿,这天又变冷了。”
“不了,越睡越乏,收拾好我们去清平轩。”
景韬在清平轩醒来,一睁眼看见李承平和煦的笑容,好似春阳照耀在将近冬日的凄风寒雨里。
心神一漾。
可是转头一想,笑里藏刀这句话就应该天天贴在李承平的脑门上,于是他正想着,眼睛一闭又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有一股温热的气息,靠近了她。景韬忍不住想笑,以为是李承平。
可刚一睁眼就看见一个硕大的狗头,不由分说的舔了他一口,哈喇子糊了一脸。
景韬一边从床上弹起来,一边大骂:“你这个长毛的畜牲!”
李承平坐在床边大笑。
景韬气得又躺了回去,愤愤不平地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
李承平一只手摸着呆呆夸道:“干的真好,宝贝。以后喊他起床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
呆呆可能是会错了她的意,觉得舔人是能够得到夸奖的。于是它大爪子向着承平扑过去,而承平坐在床边上无处可躲,直接被呆呆摁到了床上。只能闭上眼睛挣扎着,让呆呆在她脸上舔了一把,发出一串哀嚎。
景韬火冒三丈。
这个情敌留不得了!
他堂堂英王都没得手,凭什么一只狗作威作福!
承平偏头一躲,正好磕到了景韬的额头。
额头触额头的距离,两个人都互相在对方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清晨的气息钻进了鼻,倒的四仰八叉的血液开始不合时宜的奔涌。
李承平耳根红了,景韬察觉到被子里的情况更是尴尬的一身燥热,舌头打结。
李承平也没顾得上训斥呆呆,尴尬道:“行了,别赖着了。你皇兄还等着你去上奏。”
说着就直接动手掀景韬的被子,妄图用外面的寒冷逼迫他起来。
景韬却一脸正经的按住了她掀被子的手:“李承平我告诉你一件严肃的事,早上的时候不要掀开男人的被子。”
李承平觉得他莫名其妙,就是找各种理由赖床:“为什么?”
景韬坐起身来,把李承平胳膊一抬,让她坐到自己的大腿上。
“懂了么?”
李承平脸顿时红成了猪肝色,生怕自己送上门被吃干净,只能乖乖的点点头。
景韬正在一边更衣,呆呆突然凑到床底下嗅来嗅去,思索片刻后,又趴在李承平面前,朝着床底下叫,似乎在提醒李承平床下有异样。
李承平疑惑地向着床走过去。
这时景韬一把拉住了她。
李承平诧异回头,就在这片刻,景韬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肩上,然后迅速朝着流光做手势。
“你搞什么?”
景韬即刻恢复正常,面不改色心不跳道:“没什么,忍不住想靠近你。”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流光做贼一般地溜出了房间。
“你藏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啊,你说什么呢。”
李承平才不信他欲盖弥彰的鬼话,甩开他,命令仆人查看一番,结果什么也没找到。
“长毛畜牲净会找我麻烦。”
肯定是藏了气味很大的东西,被呆呆闻出来了。
“没时间了,我赶着进宫。”
费了好大劲才从李承平的审问下逃走。
景韬问流光道:“处理了吗?”
流光道:“已经烧了。”
床底下藏的是景韬因为背部烧伤换下的绷带和沾到药的里衣。
“爆炸的事情为什么要瞒着王妃?”
景韬故作云淡风轻道:“婆婆妈妈问东问西烦死了。该想个办法解决了那个呆狗,你说我领它回来干吗?”
李承平这家伙是真的被狠狠摆了一道,被逼得内伤复发,心力交瘁,实在不想再让她担心啊。
一点点皮肉伤,大老爷们自己能扛。
虽然差一点点就被炸死了,其实心里委屈地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