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侠义恩德
“虞大人!虞姑娘!”英王府的围墙边一直回荡着这句话。
紫夜一脸懵:“谁啊一直在喊我?什么顾况,没听说过。”
“我,喊的是我。”李承平答。
“公主,你怎么冒充我的身份?”
“下次我再冒充阿莱的。”
紫夜:“”
李承平换了一套紫夜的侍卫服,坐在墙上向下道:“干啥事啊?不知道的以为我欠你钱。”
顾况总算见到了她,心里又激动又难过,忍着悲伤道:“虞姑娘。王府最近是不是新进来,新进来一个姑娘,叫娟月。”
“嗯,是有这么个人。”
“虞姑娘,这就是我和你提过的胡小姐。”
“哦,那真是不巧。这段日子吧,太后总想给的王爷纳妾,送了些画像,王爷和王妃挑中她了。”
顾况蔫的像霜打的茄子:“我知道,木已成舟,我也不敢再有半分其他的妄念。虞姑娘能不能替我照顾她一二,顾况一定肝脑涂地!”
李承平忍笑:“求我帮忙,那你先把我交给你的事认真做好呗。让你破译的东西加班加点熬出来。如果公主要责罚她呢,我就替你求个情。”
“多谢虞姑娘!不,虞大人。”
“快点干活,多挣点银子。”撂下这句话她又从围墙上跳回去了。
证实了娟月确实嫁入英王府的消息,又得到了虞紫夜愿意相助的承诺,顾况心里说不出来是愁是喜。
两日之后,景韬回府。
他回来之后,又在书房里处理事情,守王府的流云向他汇报了府里的近况,说李承平真给她纳了一个妾室,虽然中途有波折,但人已在府里住下。
景韬已经气到只淡淡说了一句:“把她叫过来。”
流云愣了一下,问:“爷是说新进府的那位,还是说王妃?”
景韬一拍桌子怒吼:“当然是李承平!我见那个人做甚!”
流云赶忙溜走。
李承平款款而至,书房里没人敢留下,只剩他们二人。
“啊,夫君回来了,我好想你呀。你的新夫人还在屋子里等你。”
景韬气到闭着眼睛不想瞧她,咬牙切齿道:“你又在搞什么名堂?”
“你不是让我把脑袋拎清楚了再来见你嘛,我拎清楚了,绵延子嗣是头等大事,自然要尽心尽力的为这个家开枝散叶。”
李承平又不肯好好说话,好似存心找茬。
景韬冷冷道:“你要把我逼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
李承平顿了一下,眨眨眼道:“是谁逼谁?”
她忽然笑道:“母后说要纳妾,你吭过声么?我好好按照你们的心意去做,又做错了。”
景韬从书桌前站起身:“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纳妾!你就这么愿意看见我和其他女人卿卿我我生儿育女!”
她皮笑肉不笑道:“对呀!我不愿意。”
“那你为什么做这些事情?”
承平摇了摇头,看着他道:“你还是没变,你想过我的处境吗?被逼到这个份上,除了答应还怎么样?我担上一个不孝不贤的名声,你高高挂起,你左右都不会有什么损害。”
景韬从书桌后绕到她身边:“我没有损害!我心里不难受吗?别人回家都是温柔乡,我回家那是龙潭虎穴!”
她默着没有说话。
景韬舒了口气道:“我不想回来和你吵架。我承认那天我的话说重了,可你心里有在乎过我吗!”
她仍然不语。让景韬想起李承平从来就没有说过一句喜欢他,在意他的话,好像只为着夫妻这层身份与他逢场作戏。
“李承平,你是不是仗着我从前眼巴巴追求你,就敢得寸进尺,敢替我作主!我告诉你,我给你的,也随时可以收回来!别说娶一个,再娶十个我也养得起!”
景韬怒到胸膛都急剧起伏,这是他和李承平说过最狠的话。
景韬意识到自己在气头上,可是骑虎难下,哪怕事情无可挽回,他也不肯低头。凭什么总是他低头?李承平是个女人,为什么就不能服一次软!
承平只是静静的看着景韬,任凭水雾漫上她的眼。
她的手微微在抖,呼吸也好僵硬,抬头看他的时候,心里也像压着石头。
为什么景韬逼问她的问题都这么难,她一个也回答不了。
她最本能的反应唯有保全自己的骄傲,大步流星不回头。可脚却动弹不得。
她张了张口,却还是说不出一个字。
眼看着景韬离她而去,突然失了力气,跌坐在地。
李承平从来挺得笔直的腰深深的塌了下去,肩膀一颤一颤的。
她气的是倔强又嘴硬的自己,怪的是任性又毫不悔改的自己。
在生辰那天明明答应过景韬会好好学,可她还是无能为力,到嘴边的话都说不出,到解的误会也解不开,真是蠢透了。
当景韬蹲在她的面前,承平一惊,她本以为他已经走了。
好在景韬听见她跌坐的声响,回头看了她。
她知道不能再错过这个机会,伸手抓住景韬的手,决定要把看不见的封闭自己的笼子掀开。
承平说:“我在乎,我费心设了这个局,就是不希望有人在我们中间横插一脚。是你不想要我,你不想见我”
话到此处,景韬原本紧锁的眉头忽而舒展。
只要李承平肯服一点点软,哪怕拉一下他的衣袖,景韬的气都会烟消云散。以前她明明是知道的,还会装模作样地来哄一下,怎么现在就蠢到把自己个儿的心都伤着了。
他道:“我撒谎了。我想要的只有你,不想要别人。”
瞬间逼近的热度让她不知所措。
景韬扣着她的手按在书房的木地板上,李承平现在是打败仗的一方,景韬自然不能放过乘胜追击的机会。
“景韬!”她退无可退道:“这里是书房。”
“我知道。你以为我想做什么,嗯?”
“我错了。”
“哪里有错?”
“趁你不在家给擅自给你娶媳妇。”
“还有呢。”
“口是心非,不说实话。”
“下次再慢慢说。”
“你也错了!”
“我是英王,没有错。”
“你嘴硬。”
景韬不反驳就算承认。
承平将他推开一些,小声道:“外面有人。”
“没有人,你会乖乖束手就擒么。”
承平想了个蹩脚的理由:“地上好凉。”
景韬却想起邹太医下的诊断,确实怕她着凉,将她横抱起来。
景韬从没有这样抱过她,手勾在她的膝盖弯,将她整个人向上一抛,承平不得不勾住景韬的脖子。
想到书房里面并没有塌或者床,而窗子外又天光大好,她不自觉脸上爬满红晕,令景韬很是得意。
看她的故作沉静和步步为营都卸下,现在在他面前只能留下女子的羞怯和慌张,心情大好。
景韬将她放在书桌上坐着,手撑在她两边,站在面前看她。
“你少来这套!”
景韬偏头笑:“这招头一次用啊。”
他解承平的腰带,却被她制止:“现在是白天坏了规矩。”
景韬抿了唇道:“那现在该做什么?我不相信你的话,你该用行动证明在乎我。”
承平只好将握紧的手又松开,罢了,随他去吧。
看上去不过是推倒了桌边的一排毛笔架而已,实则景韬做的有些过头了,让李承平从此都不想再走进书房。
灼桃想来问娟月姑娘那边怎么办,可是书房门口的小厮都拼命朝她嘘声别打扰。
“吵架呢。灼桃姑娘又不是不知道,王爷发起怒来,除了王妃,谁不得遭罪!这会儿别管什么姑娘了。”
“也是了,这架吵好了,后面的日子都好,吵不好”灼桃耸耸肩:“咱们德音居和清平轩,就这么散了吧。”
灼桃感觉里面没什么大动静,凑到门边去听,听见什么东西接连落在地上的声音。
她赶忙溜回德音居候着:“摔这么多东西,估计要散了。”
传回消息,王爷在和王妃用晚膳,也没说要见新进府的胡小姐。这倒让人纳闷。
“你和那个书生是什么关系!还拿我做幌子,费尽心机替他弄来这个胡家的小姐。”
景韬都快把饭后的茶杯捏碎了。
李承平很坦然道:“下属。没有美人在手,英雄怎入吾彀中。”
“他,真值得?”
“要是他的脑瓜子解不开起鸳楼的密语,再处理也不迟。解开了,我就把胡小姐还给他。”
景韬若有所思的看着承平,她又道:“起鸳楼和面具人,可是千丝万缕的关系。我可记仇得很。”
“母后那边呢?”
“你处理。英王不喜欢的女人,谁敢留。”
合着还不是算计好了老子会来擦屁股!
景韬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面都没见,就放跑一个美人。我看这天也黑了,该向谁讨回来?”
另一处厢房内。
“小姐,不用等了,听说王爷和王妃已先歇下了。”
胡二小姐就算嫁的无名无份,身边还是有个随嫁丫鬟的。
胡二小姐笑道:“知道了。从前就听闻英王和将宁公主伉俪情深。那画本子,我向来也是爱听的。”
“小姐,您头天进府,主子爷都不来瞧一眼以后还指不定受多少委屈。”
“就算在王府里面做个陪衬老死一生,也总比嫁给我表哥好。”
“他们的盘算,却要小姐来受罪。”
胡二小姐面露悲色:“命吧。”
另一边,顾况熬了三宿的眼睛,肿的像鸡蛋似的,连夜去了联络点。
顾况大喜道:“我破出来了!其中的几条句子的意思我明白了!”
联络点的伙计同样对他报以微笑:“那可是大喜,恭喜顾公子了。”
顾况挠头道:“现在能不能用正常的方式让我见见虞大人,在围墙外头喊,家丁都出来赶了我几回。我是个读书人,要面子的嘛。”
荣华富贵诱惑不了他,平步青云他亦不屑,可有能让心上人日子过舒坦些的一线希望,他便愿意拼尽全力。
伙计感觉时机已到:“虞大人要小人告诉公子一件事情。胡家的小姐得罪了王爷,王爷要将她赶出去。管家意思好像是要把变卖吧。”
顾况一屁股跌坐在地:“什么”
伙计拿手指在他眼前晃悠:“八十两银子抵了聘礼,便能把那姑娘买回去了。”
顾况连忙抓住伙计的手:“小哥!我求你和虞大人替我求个情!她是个大家闺秀,若是变卖娟月,她必要自尽啊!”
伙计道:“虞大人说,她先把人给你留着。”
顾况吞了吞唾沫:“你是说,让我买娟月?”
“是啊,公平买卖,谁都可以出价。”
顾况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八十两银子,我、我没有这么多银子”
“哦,忘了。要不这样,我这里可以给你支八十两银子。但是你要签协议,一定要在这做工把债还清楚。”
“这、这是让我卖身吧”
伙计拍拍手站起来:“那你随意,反正八十两也不贵,不愁找不到下家。让虞大人不必给你留着了。”
顾况忙抱住伙计的大腿道:“我、我愿意!把银子借给我吧!我现在就去!”
胡二小姐真没想到,在英王府还没能站住脚,就像奴才一样被卖了。
胡二小姐头都要磕出血了:“王妃!娟月虽然低贱,可也是英王府提了聘礼娶回来的,自认为从未做过出格之事,求王妃不要将我变卖,求您大发慈悲,只让我做府里做粗使丫头也使得!”
李承平将她扶起来,问:“你以后想要过什么样的日子,有什么样的夫君?”
娟月脸上的泪痕未干,李承平让她别哭,先回答她的问题。
“娟月虽然生在钟鸣鼎食之家,但只是一庶女,从不敢多争。只求有一正人君子做夫君,能不像母亲那般伏低做小,哪怕日子清苦,两人三餐足矣。”
“那你还留在这儿做什么。”
承平只丢下这样一句话,令娟月十分不解。
承平笑道:“这里虽然富丽堂皇,却没有正人君子的夫君,还要伏低做小,几个人一天要吃五六顿饭,和你想要的日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虽是女子,也有我的尊严,若是嫁人之后又像牲畜般变卖”
“你已命如草芥,还要抱着女子那点从一而终的教条去死啊。”承平道:“带上你的嫁妆,你的良人在外面等你呢。”
“王妃,我”
“我没有闲工夫同你说下去了啊。别老想着死,苟活之后,想要的日子在前头等着你呢。”
李承平跳上围墙,看见胡二小姐一脸绝望的背着包袱走出了王府的大门,而与此同时,顾况在府门口同管家交钱,拿了买胡二小姐的契约,说不上来是难过还是狂喜,一个劲儿掉眼泪。
胡二小姐看见了顾况,泪水夺眶而出:“顾郎竟然是你!”
顾况朝她拼命地笑:“娟月,我来接你了。”
承平转头,发现景韬也坐上墙来看好戏,瞪了他一眼。
景韬笑道:“晚舟姑娘还是这副侠义心肠,看见落难的人,总忍不住伸手拉一把。”
承平不予理会,继续看顾况那边她编排的高潮部分。
“你这一路上,帮的人还真不少。”景韬拍了拍她的头,笑道:“我媳妇人真好。”
承平让他逗乐了,一拳过去:“你找抽呢!”
景韬自然不甘示弱,二人在围墙上动起手来,便惊动了还没走远的顾况他们,顾况对着承平挥动双臂道:“虞大人,多谢你了!我一定认真工作,早点还债!”
李承平怕娟月多嘴立刻穿帮,赶紧从围墙上跳下去,景韬跟着一个踉跄差点摔下去。
娟月已经认出那是将宁公主了,问顾况:“你刚才叫她什么?”
顾况道:“她是将宁公主的护卫,现在我替她做事,是她告诉我你的事情,还借了银子给我。”
娟月立即了然,心中大为感动,笑道:“这样啊,她真是我们的大恩人。”
第一百九十章山海可平
婉兮所带领的乐团在南桓一路的演出广受喜爱,出版书籍,交换学生,两国文化交流之事皆是通畅无阻。
暮春时分,多云的天和浮游的光线在天赐阁铺子前洒了一地日影。
经由英王又来了一遭始乱终弃,叫又落了人话柄,太后也没再提纳妾这回事。家里那两个终于不吵了,铺子里一切顺利,阿莱日子过得平淡如水。
如果没有突然走进铺子的这个人的话。
承平身边站了一个肤色略黑,笑起来一口白牙的男子。
李承平眉开眼笑,自顾自找个地方坐下,道:“我和他说,这丫头的契约早不在我这儿了,我不卖,要娶她,自己找她去。他倒是圆滑,非说不识路,要我领来。”
阿莱低下头,吞咽了一口情绪。
季平踌躇了半天,最后道:“阿莱,我不请自来了。”
他走近,阿莱却气愤地推了他一把:
“你来干什么,不是要给母亲尽孝么!不是要编医书么!”
铺子里的伙计好奇地凑过来,看他们掌柜一脸委屈,还当是受了欺负,对季平道:“你是何人呐!干嘛惹我们掌柜的!”
季平人生地不熟,窘迫得很,下意识向李承平求助,她却装没看见,还凑热闹道:“是啊,你和东掌柜什么关系?”
阿莱瞪了承平一眼,拉着季平出去了。
伙计们一脸好奇地看着承平,她小声道:“提亲的。”
一年多前,南桓正在薛焕的带领下夺回湖邑时,伤兵营里的血肉横飞,一点也不比前线少。
阿莱割开伤员肩膀的皮肉,拔出箭矢,连金疮药也没得涂,直接包扎。
她面前的这个伤兵,一声也没吭。
刚刚放下手中的活儿,刚刚包扎好的那个士兵正艰难的拿起一把匕首,就要向他自己的脖颈捅去!
她来不及思考,第一反应便是抓住了他的手,好在那个士兵重伤,手上气力并不大。
阿莱怒道:“你干什么!兄弟们辛辛苦苦把你从战场上背回来,就是让你寻死觅活的吗?还是不是大桓儿郎!”
这个士兵被她一激,竟如回光返照一般,全然不似濒死之人,他反手压制阿莱握住匕首的手,从担架上一弹而起,左臂将阿莱上半身束缚住,右手将匕首狠狠的抵在她的脖颈。
阿莱也是有一些拳脚功夫,可此人武艺高超,动作迅速,等她缓过神来,自己已经毫无还手。
那人的恶狠狠的在她耳边说道:“我是北列人!很可惜,你救了一匹白眼狼。”
阿莱脑子嗡的炸了。这批士兵正是遭到了北列骑兵的偷袭才伤亡惨重。是有一部分人换了南桓的军装偷偷混进去的吗?
如果是这样,他们又是如何得到全套南桓士兵的装备,又是如何混入南桓军队?
阿莱心已经提到嗓子眼,可仍是沉静的开口道:“你本来可以装作是南桓人,便可逃脱生天,在这里杀我一个军医,对你有什么好处?”
那人沉默。
他受伤过重,只要拖延时间,一定能逃走。
白色的隔布正好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阿莱轻轻说:“我可以装作没有这回事发生”
可隔壁的另一个姑娘闻声走过来,看见这一幕,吓得不知如何是好,赶忙跑出去喊人。
那人渐渐泄了气力,大喘气的说:“我不想窝窝囊囊的被敌人救活,和我一起见阎王去吧。”
“住手!”季平一边冲进来一边大喊。“我、我有办法让你活着回去!别、别伤她!”
季平的声音非常不稳,几乎要哽咽的哭出来。
可惜那人一点也不相信季平的话,要果断下手割破阿莱的细嫩的脖子。
阿莱闭上眼,泪水滑落,不忍心看季平最后一眼。
战火纷飞的世道里,安宁和幸福是如此奢侈,可有人终究不够幸运。
季平恨自己只是一个救死扶伤的军医,根本没有办法救下阿莱。
他扑通一声向那个士兵跪下磕头:“求求你了!我换她!我换她!你挟持我逃出去吧!”
挟持阿莱的士兵一愣,这里居然冲出一个大男人,下跪磕头,寻死觅活的要救一个女人。
“呵“
贴近脖颈的匕首松开了一些。
阿莱:“我死便死了,不可以让他逃走!”
说完,她右手抓着匕首,向自己的脖子靠近,那个士兵始料未及,竟然又想从她手里把匕首抽走。
阿莱道:“不会让你得逞的。”
话罢,她身体前倾,匕首上便多了一抹殷红的血迹。
阿莱就像一只失重的鸟儿,缓缓的坠落,倒下。
“不!”季平嘶吼着,青筋暴起,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也不顾的凶手还在,想要上前去接住她。
北列士兵一晃神,举起匕首,接着想要刺死季平。
就在他晃神的刹那,同一个军帐中的伤兵,用他仅剩的左臂,将一柄处理外伤的小刀准确扎进了北列士兵脖子上的动脉又拔出。
血溅三尺。
季平爬到阿莱身边,颤抖着将阿莱抱起,抑制不住地呼喊着她,泪水滴落。
此时,阿莱竟然睁开了眼睛,捂着脖子上的伤口坐了起来。
季平惊魂未定,阿莱却不顾一切的吻了上去。
季平还在劫后余生的吻中愣神,阿莱倒是捂着浅浅的血痕说道:“快帮我止血啊。”
从那个北列士兵打算自杀时,便已经惊动了旁边床架的独臂伤兵,阿莱给他打了眼色,让他见机行事。
后来的一切发生的太快,她也是真的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但是季平的一跪,匕首的一松,让她贼心不死的想多在这世间赖一段时间。
于是她趁那人晃神,装作自己要为国捐躯,实际上只割破了右颈的肌肉,并未伤及动脉。那个人看见匕首的一点血迹已吓得失去了杀意,便根本没在意手上的猎物假死。好在独臂的伤兵出手及时,不然季平也危险了。
季平连忙手忙脚乱的给阿莱包扎。
季平看见阿莱的伤口,心下又是一阵翻涌。
他揪着眉头道:“对不起要不是你急中生智,我只能眼睁睁的”
阿莱劝慰的对他一笑:“季平,谢谢你。”
一个遇到危险也不逃命,愿意下跪换她一命的人。
季平道:“阿莱,你当真不害怕吗?”
阿莱笑道:“你也没害怕。我只会害怕失去珍视之人,可这份害怕会让我无比勇敢。”
想要把你星辰般的眼睛永远镌刻在心里,想要许你一世长安,便想要为你勇敢无畏。
阿莱带季平到一家茶馆里,二人分别已经一年了,相顾无言。
“阿莱,你别生气了。”
“谁生气了。”
“你生气的时候,眼睛就不看我。”
“你大老远从南桓跑来干什么。”
“我想”
季平想说想她,可是又不知道这一年里,阿莱是不是心里有过别人了。
“我想到北列学医术,现在南北有很多交流,农业,商业,医药等,我就报了名。”
阿莱垂眸,嗯了一声,道:“那你母亲怎么办。”
“母亲两个月前去了。走的很安详。”
又是无言。
季平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锦盒道:“母亲想把这个给你。”
是一只玉镯,成色不太好,比起阿莱现在手上戴的这支都差远了。
阿莱没有接,季平挠挠头道:“我知道这镯子不太值钱,是我奶奶留给我母亲的。她说要留给儿媳妇”
阿莱愣了愣。
季平既然下定决心追到北列来,他们也是一同历经那么多生死的,也不忸怩。
“阿莱,我想问你,我们之前的婚约,还作数么当然,我知道你现在是七品女官,可能也看不上我这样碌碌无为的男人了。”季平断断续续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是很好的姑娘,我,未曾想过负你。”
“我”
阿莱还没有回话,季平打断她道:“你现在不用回复我!我知道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现在有许多公子都倾慕你,你也不必为着我们从前的情谊我会有本事的!”
季平这番话说的很真诚,也很没有自信。
说完后便匆匆忙忙跑走了,留下桌上的锦盒。
阿莱回到王府后,承平和她讲起后面季平没有阻拦阿莱与她一起回到淮安的事情。
当时季平忽然向她行了大礼,那凝重的神情与他平日里的温和敦厚完全是两回事。
这是要正式提亲么?承平困惑之余,心里更多的还是不舍。
季平:“请甘统领答应小人一个不情之请,暂带阿莱回淮安!”
承平:“你这是什么话?我也没把她当作侍女,她既钟情于你,自然也不用跟在我身侧。”
季平:“我有愧没有能力照顾好阿莱。甘统领要回京述职,还请您暂时将她带到安全的地方去,等战事了,我靠自己创出一片安身立命之所,再来迎娶阿莱。”
承平顿时心里一紧。涂州进攻很顺利,阿莱在伤兵营能出什么事呢?
承平拧着眉头道:“什么叫没能照顾好阿莱?”
季平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经过说给承平听。
承平问:“阿莱现在在哪?”
“还在照顾几个伤兵。”季平连忙又说:“她受了惊吓,本不该让她再操劳的,可是”
季平就像是面对丈母娘的新姑爷,脸色窘迫的很,想要表决心好好照顾阿莱,结果越描越黑。
承平心里偷笑,不动声色道:“肯定是阿莱执意的。那丫头的倔脾气我还不知道吗。一把刀架在脖子上就能受惊吓,你未免太小看她了。你不妨问问她,八连手和静骨教主两大高手决斗的事情,她夹在中间,是不是很惊吓。”
季平的舌头像打结了,想打听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行吧,既然你觉得自己不能让她吃香的喝辣的,那人我可带去享受了。”承平道:“到时候淮安的香风一吹,她乐不思蜀要甩了你,我可不管。”
季平好似完全没担心他们的未来,只想着甘统领答应了他的请求,眉开眼笑的说:“好!”
真情可贵,不是太难遇到对的人,而是懂得珍惜和呵护一颗真心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而这一去,便和李承平一同远去千里之外。
季平觉得自己还没有闯出一片安身立命之所,可又不想错过能去北列看看阿莱的机会。
如果一个人爱另一个人,他就一定会去找她,千山万水,山海不惧。
阿莱小声道“这家伙,我才不要他有本事呢,他要有本事了,我哪里管的住。”
承平拍了拍她的手:“我总算了了一桩心事啊。就怕因为我,断送你们的情缘,罪过可就大了。”
“我真没想到他会来。”阿莱抹眼泪道:“为着我这么一个没良心的女人。”
承平笑她道:“他会在北列待一年,是在府里给你们收拾个小院落出来,还是搬出去住?”
阿莱脸红了,连骂她:“说什么呢!谁和他一起住!”
“也是哦,赶紧把婚宴办了,省得夜长梦多。”
“才没这么快便宜他!”
“你呢,这一年来偷偷想他,把信都当宝贝一样放起来,夜里还要哭。”承平道:“还想让紫夜继续和你住一起,然后打小报告呐。”
阿莱满脸通红,承平此时却温柔道:“无论你选择和谁度过一生,只要你觉得幸福就足够了。”
后来阿莱成婚的时候,李承平威胁季平:“我和阿莱,是相依为命的关系。我只想她过上人家那种好日子,幸福的日子。你要是给不了她,我就要把她从你手里抢回来。”
话放得狠,就像知道自己不会输一样。可她看着阿莱大红的花轿从英王府门口抬走,眼泪完全抑制不住。
即便她不是那么那么真心愿意阿莱离开,但她希望阿莱的眼睛里永远都还有她。
阿莱会看见的是,一个永远那样独立,不会依靠任何人,也不会依赖阿莱的李承平。